那家办酒的人家陈梅是认识的，我们径直往那家走去，终于到了。来吃酒的人很多，吃饭的桌子坐满了人，还有一些站在一边等着。农村的人忙，来吃酒都来得晚，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
我和陈梅去交了钱，就站在门边等着吃了饭好回去。
这家人看起来还算富裕，有大院子，两栋盖水泥瓦的木房。木房边，两间圈，一间关着一头牛和一头猪，另一间关着一匹马。这样的家境，在全村来说也没有几家能够比得过。倒竟因为开车的有钱，硬把女儿逼迫嫁给了那个开车的三十岁的人了。像这样的事在这寒山里并不是独一的，父母自作主张把女儿嫁给别人或给儿子找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做媳妇的事向来多了，许多人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妥。我不知道这样的落后的思想什么时候才被摒弃，只觉得四周是墙，逃不开去，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这样站着实在无聊，内心的许多思绪也使人难受，我决定在院子里转一转。我绕过人群，往另一栋房子走去，陈梅也跟了过来。
到了房子前，我往屋子里看了看，里面人不多，都是一些女人。在房子的堂屋里，摆放着一个新打的碗柜。还有一个也是新打的用来装衣服的柜子。——这种柜子不同于城里人的衣柜，它是较小的长方体，仅有半人高，下面四支脚柱支撑重量，衣物可折叠放于其中。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的物件，只剩下一些棉被和毛毯之类。不过这嫁妆也算是好的了，一些人家也只能给女儿打个小衣柜而已。
在另一间屋里，女人们正有说有笑，吃着喜糖，喝着喜酒，摆着闲话。在女人们的一边，坐着一个穿著一新的姑娘。如果没有猜错，那就是新娘子了。她坐在那里，身上新的衣服和成婚该有的喜悦并没有使她高兴起来。她没有笑，也没有哭，眼睛盯着墙壁看，茫然的样子。她有些瘦弱，脸色苍白，一双手无聊地互搓着，并不在意女人们的吃喝玩乐，也不在意门外我和陈梅的观看。我想到书中所记古代的父母包办婚姻，那新娘或新郎的无力反抗也许就是眼前这新娘子的样子吧。面对这样的境况而无能为力，我除了离去以致看不见则不难受，别无他法。
我和陈梅离开了那栋木房子，回到人们吃饭的那栋，终于有了空位，我们就坐下了。陈梅悄悄对我说，我们离开那栋房子时新娘抬头看了看陈梅，眼睛红红的，许是哭过了。我们这一桌的人还不够，菜和饭迟迟没有端上来，只得等着。
“杨老师，您也来吃酒呀？”陈梅对门外进来的人说。
听到陈梅说话，我才注意到进来的人。这是一个微胖的男人，看样子三十岁不到；中等个子，有着啤酒肚。他穿了西装，还穿了皮鞋，不过皮鞋上已经满是泥巴了。人长得不怎么样，塌鼻梁，嘴唇很厚；有着读书人的傲气，又是老师，有享受惯了尊敬的高高在上感。他走进来了，许多人和他打招呼。我旁边正好有一个空位，他就坐在了我的旁边。我没有和他说话，因为我们并不认识。
饭菜端了上来，我只顾吃，陈梅和那个杨老师一边吃一边说话，大概关于什么，我没有认真听。我和陈梅很快就吃好了，那个杨老师还在和别人划拳喝酒，陈梅和我对那些人说了一句你们慢慢吃就走出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陈梅说那个杨老师叫杨石，是她们新来不久的老师。陈梅这样一说，我才想起来，我是听说过这个人的。
杨石是去年才到我们这里的小学来教书的，是外乡人，但离我们所属的乡不远，像是邻乡。他是大学生，刚毕业不久，考上教师后调到我们这里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我从人们的闲谈中知道一些他的事，毕竟在我们这穷乡僻壤，有新来的老师——且是大学生老师，很快就成为人们关注的对象了。人们对老师是尊敬的，还有着羡慕，因为老师这样的职业意味着崇高和生活的安定。若哪家的女儿嫁给了老师，或者只是嫁给了老师的儿子，人们就会很羡慕，且对这家人也显得尊敬了。也曾听说邻村的一些新来的老师，教书教着教着就把自己的学生娶走了，人们对此也没什么异议，只羡慕着了。
我对这个杨石没什么印象，似乎也见过一两次，但没有说话。这个杨石杨老师教书还是教得不错的，自从他来了之后，陈梅所在的班级的学生的成绩提高了不少。又听人们说他似乎对他的女学生很是照顾，尤其是对漂亮的更注意了。我以为这是人们的误解，因为女孩子总是要乖巧一点，老师偏爱很正常。但我想到陈梅和他说话时他的热情，不免有些担心了。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黑幕已经慢慢从天上盖下来，四野只有寒山起伏，萧瑟凄凉，让人心生凄楚，无缘无故失去了对明天的期待。夜的寒凉，路的湿滑，四野的寂静，昭示着人生的坎坷。我始终找寻着远处的灯火，在迷惘中前行。
（未完待续）
注：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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