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刚过,年关已近。还没有下过雪——今年的雪或许要来得迟一些。天气却一天天冷,高空中密云低挂,并没有要晴一晴的意思。
寒风一阵紧接一阵,直往山梁上吹。早已落了叶的矮树和灌木摇晃着身影,被风摧残得不知所措。飞鸟早不见了踪影,迁徙到较为温暖的河边去了。四野里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大地在寂静里显现着属于冬天的萧条。
在更高的山顶,冰冻覆盖了厚厚一层,再也看不出山原来的本体面貌。一切植被都裹上了冰层,只有埋在地下的根还勉强维系着生命的继续。这些弱小的植物看似不够坚实顽强,却是能够在寒冷冬天活下来的勇士,而那些长得高大威猛的大树,恰恰最容易在冰霜的欺压下折枝断节。
世间向来有这样的规律:看似顽强的往往容易脆弱。所以如果仅仅凭着主观的猜测和判断,常常得不到事物本质的认识,以致于最后说着错误的言论而丢弃了真相。
屋檐上的瓦倒挂着冰柱,一排排像出操的士兵。淘气的孩子拿了一根木棍,往屋檐上用力一扫,所有的“士兵”都纷纷掉了下来,落在檐下的冰层上,一个个壮烈牺牲了。不过用不了几天,屋檐上又会重新结出新的冰柱来。但在乎这些冰柱的死活的人没有几个,除了那些淘气的孩子。低矮一些的房檐上的冰柱,有时候会有很好的待遇。孩子们会趁大人不注意,垫上凳子,摘一些冰柱,躲在角落里舔吃,就像吃夏天街上卖的冰棍一样。只是不甜,但也算是能够弥补一下夏天的时候吃不上冰棍的遗憾了。
天气如同往年一样冷,好不容易熬完了所有的考试。把书本往宿舍一丢,带了寒假该写的作业,裹紧棉衣,急匆匆踏上了回家的班车。同车的人很多是本村或邻村的人,但我并不熟,也许只是见过一两面而已。这几天的考试把我整得浑浑噩噩的,也不想说话,就瘫坐在座位上睡觉。然而人们说话的声音太大,始终没有睡着,迷迷糊糊的。
车快速行驶在公路上,路两边时而出现的房屋飞快地往后倒去。
开车的司机是本乡人,中等个子,剃短发,一说话就露出两颗大门牙,脸微黑,穿着厚厚的加棉皮衣,四十岁左右。这个人的名字我记不住,只知道这辆班车是他开,帮人家开。他双手熟练地握着方向盘,口中却不断说出话来,是对坐在最前排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说的。至于说些什么,听不清楚,车上人多,太嘈杂。然而根据多次坐这辆车的经验能够猜到,说的也就是一些讨好女孩子的情话。因为我曾听人们说过一个关于他讨好女孩子的故事。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有一次,他身边坐着一个女孩子,像是学生,一直和他说话,话的内容当然不得而知。等到了站后,那个女孩子就跟着他,说要嫁给他。他当时自然是慌了,因为他家里有老婆。到最后没有办法,他就逃走了。好在那个女孩子不知他家在哪里,所以没有去他家守着。不过他后来还是没有学乖,总是和小姑娘开玩笑,说一些情话。
车的颠簸使我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发现已经走过了平坦的柏油路,现在正在这条唯一通往家里的泥路上缓缓且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行驶着。我终于没有了睡意,汽油味刺激着鼻孔,让人胃里翻腾,只好侧脸望着车窗外跌宕起伏的山脉以及半山腰上的人家。晕车的女人打开了车窗,寒风直钻进来,惹得邻座的男人紧皱着眉头。我没有注意司机还有没有在和那个女孩子说话,我只知道,快下车了。
下车的地方是在赶集的小街,而我家还要从这里步行五公里,转过几座山梁,才能到达。在这个人们买卖油盐酱醋茶的小街,我遇到了陈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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