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在边陲异乡,难免会想起故乡。想起故乡,我就会想起我的故乡苏北平原的一个村庄,在那个村庄的河西,我的老家原先有一幢泥土夹板墙茅草盖顶的茅屋,这幢茅屋是我外婆拿出的钱盖成的,因此我称这幢茅屋为外婆的茅屋。我曾经写过一篇东东,题目就叫外婆的茅屋。
外婆的茅屋,不在外婆的澎湖湾,它座落在村子河西庄的一个叫榻子地的地方,屋后紧临蚌蜒河。蚌蜒河,我的故乡的河流,她夜夜在我的梦乡里静静地流着。
在茅屋跟蚌蜒河之间有一块隙地,隙地濒临蚌蜒河处有一口池塘,那是掏挖泥土给茅屋打夯泥土夹板墙留下来的。
这口池塘原先什么也没有,只有浅浅的一池水,但也许是靠近蚌蜒河的缘故吧,隔不多久,池塘里的水就跟蚌蜒河的水持平。我不骗你,那时我用一个皮卷尺亲自量过的,哈哈,我小时候挺笨的,到现在智商也不是太高,根深蒂固的蠢不可及,怕是一辈子也治不好了。
不过,我的榆木脑袋那时却忽发奇想,要是池塘里能长出一些绿叶衬托的五彩斑斓的花,那样的话,跟池塘边上的依依杨柳一起,构织成一幅如丝绸一样的绣锦,那该是一幅多么秀色可餐的壮丽的画卷啊。
说干就干,我于是跑到村河东的桃花垛后边,那里有一条内陆小河,里边曾经长满了碧绿的荷叶,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莲花。不过我到那里时,荷叶已经枯败,莲花早已凋谢,只剩下一些枯萎得似黄又似黑的莲蓬,寂寞地挺立在河水上的枯败的莲叶中,这使我想起一句诗:“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我曾经听父亲说过,千年的鱼籽,万年的莲子。我父亲说的这两种东西,好像是说她们的生命力都很顽强。我很相信父亲的话,父亲说的话一定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革命真理。
于是,我不顾有可能被莲梗拽住卷入河流波涛的危险,我光着屁股跳入河水里,扑腾到莲蓬较多的地方,采下了好多个莲蓬。这些早已被村里人遗忘的莲蓬被我采回去,不能算偷,就像窃书一样,窃书是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孔乙己老人家如果还在的话,他一定会说,黄口小儿偷莲子,不算偷。
我可不管什么叫偷,我把这些莲蓬包到衣服里,只穿着一条短裤,就冒着秋阳的炙烤回家了。我把莲蓬剥开,把那些浅黑色的莲子一股脑儿丟到池塘里,我盼望着待到明年春发芽,夏天开出一池花。
你还甭说,我这个傻不啦叽的浑小子,运气还真是好得不得了,不然人家怎么会说傻人有傻福俏妇常伴丑夫眠呢?到来年春天,总算老天有眼,那池塘里长出了好多圆圆的绿叶,那嫩绿的颜色绿得我的心也醉了,哈哈,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待到六月夏天时,妖娆无比的荷花必定到我家。苍天保佑,赐福我家,我无比虔诚地向苍天祈祷。
也许是我的祈祷发生了效果,苍天真的显灵了,到了夏天六月时,那满池的荷叶中开出了无数朵艳丽非凡的莲花,这些莲花果然如我所愿,她们的颜色不是单调的,而是丰富多彩,有黄色的,有白色的,有粉红色的,黄的如金,白的像雪,粉的似霞,在碧绿的荷叶的映衬下,好看煞人,漂亮得不得了,可爱极了。难怪有人说,莲花虽好,也要荷叶扶持,我当时年龄还小,不懂得这句话,但我见过那种被荷叶扶持的莲花,的确是分外美丽。
我那时坐在池塘边的杨柳树下,杨柳树的枝叶婆娑起舞,给池塘投下了一帘幽梦;那些从杨柳树枝条上筛漏下的阳光撒落在荷叶莲花上,晃得我眼睛都发花了,我觉得好幽静;再加上有些色彩鲜艳的蜻蜓飞来飞去,就更加增添了一抹神秘幽雅的氛围;池塘外的蚌蜒河拍击着河岸发出的轻微的声音,使得池塘更加显得落针可闻。“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古人诚不我欺也。
可惜的是后来我把房子盖到村河西的南边去了,把这个荷花池给了我二哥家,不知荷花池有没有再长出碧绿的荷叶,开出美丽非凡的莲花,因为我房子盖好后没过三年就背井离乡挈妇将雏漂泊到边陲异乡。
前天,我温习一首古诗:“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我不禁想起了老家的荷花池。其实,老家的荷花池的莲花,夜夜绽放在我的梦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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