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清明,仅仅只是两个字而已;如今清明,旧念新冢,哀思悼悼。因为有了别离,人间有了悲伤;因为有了求而不得,才有久久不息的遗憾。
也许大娘的关心询问不过是件平常日子里微不足道的事,也许大舅提起的三杯酒只是觥筹交错间的你来我往,也许幺舅和舅母专门从大理带回来的大青芒只是果盘里的小点缀,也许……
也许都是人生平常事,只不过我的眼睛微微起了雾,在二零二三年的清明下午,菜籽已青,白雨失业的第一百八十天,失意的第八个春秋,当我终于提着笨重的笔记本走出家门并开始新的工作时,大孃的信息突兀响起,我微微愣了一下。
人生的平淡如今只剩下了简单的清浅:生活,工作,再无其他,包括那些念起来很深实际上远远没有音讯的人,和事。
慢慢的,我又成了一张简单的白纸。母亲的离开让我对人生的意义看的越来越通透,遇喜而乐,逢伤便悲,简简单单,干干脆脆。直到大孃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黄一二三,在上班了没有,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今天一号了,大孃问下你。”
“在,大孃,已经两三天了,有点忙所以也没来得及给你信息。”些微感动,然而回答的敷衍。明明就是没有想起,但总会用了一些不那么难看的借口搪塞。
“那就好,要听话噢,好好工作,空了上来耍,你三哥喊你来喝酒。”大孃的声音戛然而止,稍微啰嗦却依旧在寒冷的季节里余温未散。我拿着手机呆呆地看着快要落山的夕阳,五味杂陈。
她的关心终究在繁复的生活中慢慢变成了过去,只余下一道淡淡痕迹,在时“黄一二三,晚上过来把东西拿回去,舅母他们去香格里拉旅游带了点特产给你们。”大姐的声音忽远忽近,就像脑海里舅母两口子的模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这是多久不见了?我自嘲地笑笑,好像还不到一个月吧?日子似乎过成了没有边际没有线条没有棱角的混沌状态,然而依旧假装忙碌。
鬼使神差般点开自己的朋友圈日记,但凡逢酒吃肉的生活点滴下面总会有句格式化的回复:没有我,差评。对,这个不知疲倦一直回复的没有营养的人就是舅母。还有幺舅,同样会相隔几天便在夜深人静的凌晨一点“批阅”完我最近所有的朋友圈,不管能否看懂。
两口子乐在其中,我也乐得逗趣几句,平淡的生活里总会有些涟漪漫散,轻轻浅“来,黄一二三,我们两个喝三杯。”在酒桌上向来不怎么主动的大舅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看不出神情的悲喜,听不出语气的高低。我诧异,直到走出酒馆的大门夜色彻底淹没了他萧瑟背影我才恍然大悟。
往常小聚,总喜欢端起杯子对他开着玩笑说:来,小城(大舅的名字叫X小城)过场多,干杯。每每此刻,他便笑着说:“劳资抓你龟儿子两脚,莫大莫小,不喝。”说归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过,直到酒尽人散,齐欢颜。
回忆热烈不息,胜过那夜擂鼓峡谷吹起的青芒和,掠过的是啊,母亲离开的五个多月,他们用另一种方式怀念着她,也同样用另一种方式延续着她对我们的爱。我们好像失去了挚亲母爱,但又好像一切还在。只是这关怀比从前更加浓郁,只是这亲情比当时更加珍惜。
是啊,相逢日少,有太多言语未能出口,母亲离开的世界突然黯淡了下来。亲朋长辈们的长长惦念才会让这月色在黑夜升起,才会让这至暗有如炬照见,才会让这无定人生,有了归处。
我突然有些泪目,车窗外的油菜花已经结满了籽,三月的满山黄铺成了大片的浅草青,她想要去看的风景,终究未能成行。而我们也将开始习惯每年的清明来到她的身边,说几句话,发会儿呆,抽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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