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光亮处飞行

文/雒宏军

按语：L是一位工作不久的青年教师，从网上对话中能够看出，她有着所有年轻教师的热情，也有着所有年轻教师的苦闷。有时候，她感觉今天的学校就像一个泥沼，教师的良知与行为纠结一起，在挣扎中生活，等待着别人的拯救，又想自己爬出去，找到一个光明的世界。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正是这个“泥沼”一样的学校，“泥沼”一样的教育给了我们人生最痛又是最幸福的体验。也许，这就是教师的宿命。

L：吴非老师说了很多我们经常遇到的困境，直接、率真的实话。但是，感觉和国外优秀教师——像雷夫老师的书读起来相比，无论从精神、智慧还是热情上都有差距，味道比不上雷夫老师的书，没有那么有活力、充满激情。也许，这就是东西方文化、思维和环境差异所造就出的老师的差别吧。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国外老师那种精神上和思维上的绝对自由，还有生活中的单纯，在所处的教育大环境之下，在工作当中对于人性的尊重和维护。

W：吴非和雷夫的书当然有区别，一个偏重于思想，一个偏重于行动。其实，观念的改变和直接的行动就是问题的两个方面，有时候很难截然分开。作为读者，也是各取所需，从不同的角度予以借鉴。其实，我们也有很多记录教师教学实践的书籍，但是，正如你所言，总觉得有些差距。我想，其中有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我们是在应试教育的背景下做教师，是在控制十分严格的体制下做事，是在固有的文化传统影响之下作为，有了这样一个框，所能飞的高度就有限了。

L：嗯，这就是我们国家，一代一代的老师燃烧了自己，奉献了自己的一切，但却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是，学生书念得越多，对老师越藐视和不尊重，越念越成书呆子，基本的生活技能全部丧失，像一部部机械，自认为什么都懂其实什么都不懂。老师所付出的心血甚至生命，到头来为了什么？到底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中能起什么作用，能起多大作用呢？我越来越想不通？？？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放下心，轻松一些，只是教书，也许学生的成绩反而会容易的教上去。教书——太吃力不讨好了，如果真的认真了，想不通啊……

W：记得一个故事，大概的内容是：两个卖鞋子的推销员都到了一个土著人居住的岛屿，发现那里的人赤着脚，从来都不穿鞋子。第一个推销员失望而回，认为那里不会有什么市场，那里的人从来都不穿鞋子。第二个推销员却十分高兴，认为那里的市场有着巨大的潜力，还没有人卖鞋子，亟待开发。

现实只有一个，想法却会很多。是从不幸的现实中看到了毫无希望的未来，还是从中看到了存在着巨大变化的可能，这会决定我们的行动，也会决定我们的幸福感。我从骨子里倒是一个乐观的人，有着第二个推销员那样的想法：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还能再差到什么程度？既然如此，说明我们稍有努力，便会有成效。

L：是啊……不过，我是一个悲观的人，容易陷入钻牛角尖的郁闷困境中，对别人的反应很敏感，所以，上课时一看到故意玩耍的学生，就急火攻心，火直往上冒……每次课后我都反省，其实是自己的功利心和学生糟糕的成绩在我的心里作怪。没事，成绩上不去就上不去吧，但以后每节课绝对不能带情绪了，要平静、平稳的想办法把课稳住、顺利的上完，因为他们都还是不懂事的时候。

但我发现，现在教得好的老师，无非有两种：一种是手段强悍的老师，学生确实怕，对这个老师的课不敢怠慢马虎，成绩很好；另一种是，会哄学生的老师，但这种老师其实在灵魂上是跪着面对学生教书的，人格完全不是站直了的。所以，我观察了一年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学生，绝大多数（除了学习极好聪慧的比较懂事体谅配合尊重老师以外）的学生的品性本质上已经成了问题，对老师工作不理解，对教师发脾气根本不在乎，这就是我们呕心沥血教育的学生啊，令人心寒……非要老师一进教室就板着脸，打骂他们，他们才上心吗？哎，“三分教、七分管”，我现在真的不懂，最大的问题也在这。

 W：教得好的老师，并不仅仅是你所说的这两种，如果你能细致观察的话。

用威严得来的“怕”和用哄骗得来的“顺”固然能够取得好成绩，但是，也不尽然。有些老师的脾气也是大得很，学生依然调皮，有些老师能言善辩，学生却不服气，其中的问题就是你所说的，要么不尊重学生人格，要么自己没有人格。

教师要有威严，必须要进行管理和约束，否则课堂可能真的无法收拾，可是这种威严必须建立在威信的基础上，教师的威信从哪里来？我觉得首先自己要有较强的专业能力，学生服你，即使你做演员，要么是实力派，要么是偶像派，可是偶像派多不长寿，实力派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更何况做教师，你是课堂和校园的焦点，没有“两把刷子”，学生肯定不服气。二是尊重学生，你始终要把学生当作人看待，十三四岁的年龄，看似懵懵懂懂，其实他们心里也是有杆秤的，谁是真的对他们好，谁是骗人的，一定有感觉，有了感觉，外面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就不同了。三是自尊，有自己的人格，做教师虽不见得一定要高尚的“燃烧了自己，奉献给别人”，可是基本的操守还是得有，自轻自贱，谁还能瞧得起你，自尊者人敬之。当然，建立这样的威信又是一项持久的工作，需要一点一滴的努力，需要注意细节上的问题。

即便如此，你也不要奢望学生能够百分之百的按照教师的要求去做，那是想象，岁月静好，浅笑安然，这是诗歌里的世界，不是现实，学生毕竟还是学生，未成年人，更何况教师与学生本来就是一对矛盾体，偶然的冲突也是不可避免的。

L：我常常有种想哭的感觉，为自己满怀教育理想，满怀自信的进入学校教书，却在现实中败下阵来，备受折磨和打击所积聚，满腹委屈，直至流泪。我很爱学生，虽然他们总是把我这个看起来和他们年龄差不多、又很腼腆的老师不放在心里，不好好学我的课程，每次成绩都一塌糊涂，上课时后面的几个学生总是不安分。但是，每当一踏进教室，看见他们年少清纯的脸，所有的烦恼就全暂时抛在脑后，眼里就只有课堂、学生和知识。每次站在讲台上，我感觉那40分钟对于我而言就是人间的天堂！人类最崇高的文明结晶、爱和理想都依靠这三尺讲台在传递、抒发、升华和延续！

W：有几个青年教师能没有这样的经历？除非，你对你所做的事情，对你的学生毫不在意，那么，就可以麻木的活着，无所谓痛、无所谓压力。虽然不免牢骚几句，可是一旦走进教室，只恐怕耽误了那些学生，恨不得40分钟变成一个小时，你我如此，教师差不多都是这样吧。大概这就是教师的生活状态，是教师少不了的“磨难”，也是教师才能独享的“幸福”，想一想，确实如此！

所以，我们要向着光亮处飞行。不是去做扑火的飞蛾，是要找到生活的价值所在，找到幸福的支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