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全是悲惨,但是赶上悲惨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躲不开。
我爸的病不是要命的病,可是随时都可能要命,他生命的临界点取决于子女的财务,这一点很残酷,但又很事实。
我们都知道,打水漂的十几万,在爸爸心里一直是过不去的坎,他的痛苦,又何止只来源于病痛。
我和大哥信誓旦旦的保证,钱的问题他无须担心,现在全身心的好好看病,等着拍号检查。我妈将两个孙子丢在家里,开始做起了陪护的工作。
对于我来说,只要江延留在身边,其他没有忧虑。
婆婆几次电话,含糊其辞的意思,无意是担心医院有细菌,有病毒,对孩子身体不好。
不过我带在身边也不是办法。
晚上,大哥同我吃饭时说,家里积蓄只有四万多块钱,其他的他想想法。还有十万的补缺,我正好回去想想办法总能解决。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的可笑,当我们刚做好心脏搭桥的心理准备时,大夫又给了我们一份化验单,单子上一连串的数字,可是唯独“尿毒症”三个字,如此的醒目,我吓的差点蹲坐在地上。
大哥赶紧拉住大夫到病房门口,他们具体交谈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看到爸爸的那一张脸,我特别的难受。
他四方,白嫩的面孔,现如今已经消瘦了一圈,眼眶下的黑眼圈像是熬了好多个通宵,异常的疲惫。
这辈子他除了爱喝点酒,偶尔欺负下我妈,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有做过,上天为什么要如此的残忍,在一个老人可以安享晚年的时候,给他这样的磨练和挑战呢。
江子亚恰巧打来电话,我假装淡定,说是出去接电话,一个冲刺般的跑到了楼梯口。
我一下子瘫坐在了台阶上,电话在我手中嗡嗡的响着,当我听到江子亚的声音,一下子绷不住了,眼泪像溃倒的河流一般,打湿了衣衫,落到了手臂上。
我害怕外面的人,看到我崩溃的样子,我捂住嘴巴,在楼梯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电话中,江子亚听不多我说话的声音,眼看安抚不住我的情绪,他挂断电话联系了大哥。
大概十几分钟后,大哥来楼梯口找我,他眉头紧皱,神色凝重,嘴巴干涩咧出了干皮,然后蹲坐在我旁边。
我望着他,等他开口,他低着头,将手中的手机上下来回旋转。
“大夫说了什么?”我等不及他开口。
“尿毒症,只有一条路换肾。”大哥的声音很轻,很弱,像是蚊子发出的声响,而每一个字,都像虫子一般,吞噬我的内心。
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上辈子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事,特别爱哭,动不动爱掉眼泪。
小时候,每次和我哥打架,我只要掉眼泪,我哥准会挨揍,这成为了保护我的武器。
而成年之后,才发现眼泪是最廉价的东西,因为它改变不了生活的残酷,只能作为发泄的工具。
“别哭了,凡是要往好处想,你应该庆幸,不是癌症晚期。像你公公一样,上天一点机会都不给机会。”大哥点燃了一根烟,在嘴上嘬起来。
“可是要找到合适的肾脏配对才可以,对了,先试试我的。”我着急的站起身来。
“你坐下来,你觉得会少了你嘛。”大哥将我拉坐在台阶上。
“现在不仅仅是换肾,他还需要心脏搭桥,两台手术下来,50万少不了。而且咱爸这么大岁数了,身体经受得住嘛?”大哥使劲吸吮了一个烟,烟气从嘴巴,鼻子里钻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你是怕咱爸花钱?你要是舍不得,不用你花钱,我自己治。”我生气的质问他。
“不是,妹,咱爸生病,我的心情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再说,我说的不是事实嘛?两台手术,他现在的身体支撑的住吗?”
“我知道,可是我着急,怎么办?”我心神不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要是江子亚在该多少,平时我拿不定注意时,他总能帮我摆平。
“能咋办,看大夫咋说?”大哥将最后一点烟头摁灭,站起身来要走。
我没有立即回去,而是转身给将江子亚去了一个电话。
我没有任何含蓄,直接坦露话题,“我们家里还能挪出来多少钱?”我问。
“家里的钱,都在你那里,你不清楚吗?”江子亚像是家里打电话,他刻意的扯了扯嗓子,或许婆婆在身边。
大夫确定治疗方案以后,我要开车回家一趟,顺便将江延送回家。公司里的事,只能靠请假,拖一天是一天。
虽然具体的费用没有跟爸妈说,但是他们从医生的口中,也推算出来一二。
这场病,可不是一场简单的病。
我爸狠狠心想算了,不等我们说什么,我妈已经哭成了泪人。
“我可跟你们说,不管花多少钱,都不能让你爸死了,他要是死了,咱们家可是完了。”我妈在病房里哽咽起来。
我爸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胡说。但是想想如此拖累孩子,他又觉得惭愧。
大哥回家取一些衣服和需要的医用品,大嫂帮忙陪护了几天。她是个擅长讲很多话的人,又很精明,在这陪护的几天,可以出力,需要清洗的东西,她都假装没看到。
特别花钱时,出去买一只牙刷,都没有付钱的意思。
午饭后,她更是激怒了我。
吃过饭后,她将可以遮盖的饭菜,擦拭一遍,专等着我清理碗筷。毕竟不是她的爸妈,我可以理解,于是我端起来就走到了水龙边。
她好意的说是帮我,然后又旁敲侧击的暗示我爸治病的费用。
“子亚,这两年工作还真不错,有升职加薪,你们还住着大房子,真好。”嫂子洗着碗说。
“还好吧,不过我们消费也高,江延今年就要开始上幼儿园了,上个月刚咨询了一个幼儿园,一年三万多呢。不过离家近,接送孩子方便。”
“三万多,真不少,还是比我们强,平时我两个孩子衣服都很少买。”
“孩子长个头快,衣服不用买太勤,江延一个季节只有两套衣服。”我明白她的意思,虽然我也知道我们条件好一些,但是话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嘿嘿,可真是,可得少买,还要留着给咱爸看病呢。我听你大哥说,咱爸估计要六七十万吧。毕竟岁数大了,使用的药物都需要好一些。”
“他们买的有新农合,有些费用可以报销,下来也没有这么多。”
“莎莎,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这钱,我们也拿不出来多少,你也知道就家里几亩地,你哥哥在县里做点买卖。”嫂子到底说出了心里话。
“放心吧,爸的病不可能不治。今年我们新买了房子,其实手里的积蓄也不多,总不能卖了吧。”
“就算卖了,子亚的工资过两年也买的起。我们那点钱,可是要了我们一个家庭的命啊。”
“你说的是不是人话啊,我爸的病我一定会给他看,你算什么东西来这样要求我。”我从她手中夺回来饭碗,差一点将她撞倒。
我气急败坏,甚至不敢想象,我大哥娶回来一个什么东西。
我本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晚上我妈同我一起买饭,竟然再次提到看病的费用。
她的话,让我不寒而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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