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些不同的想法,这些想法并不完全对立,但也许更多理性,更少感性。
作者的所有小说几乎都把角色设定到一个经济泡沫时代。我们不妨把这样的社会叫做“和平时代的乱世”,我喜欢这个称呼。
所谓“和平时代的乱世”,是人们在社会经济脱离高速增长的时期的种种乱象。
青年人在面对一个高流动性、道德和社会宽容度、知识和技能都在快速变革的时代。
·《信》主人公的哥哥为了给弟弟挣到读大学的学费铤而走险,入室盗窃却失手杀人。
主人公因为哥哥从监狱来信的关系不断地失去工作,在对亲人的感情、对哥哥的歉疚和对自身生活的绝望中一次次徘徊挣扎。
·《白夜行》中被亮司掌控的园村友彦,在电脑技术方面有天赋。
在为未来筹集资金的过程中,雪穗和亮司计划了抄袭中道正晴工作室的游戏程式并经由园村友彦包装处理的事件。
中年的人们在对经济不景气的感慨和对高速增长的GDP的缅怀中度过,这一群体处于社会中坚的位置。
社会在高速增长的过程中留下了很多问题和漏洞等待着社会去更新和填补,而中年的人们很难走出对“努力、干练带来成功”的神话的崇拜。
中年群体的价值观来源于高速经济增长过程中的实践,和实体经济发展期的经验。这样的经验仍然行之有效,但同时也在逐渐的越来越失去效力。
转换观念对于这一代中产阶级来说是很困难的事,一个人通过生活经历得出的结论根深蒂固,而低迷的经济带来的是这一群体的整体迷茫和无助。
·《嫌疑人x的献身》没有得到学位、把希望寄托于在“世界未解难题”上搏一把,最后对自己的梦想和事业感到绝望的数学家。
老人的生活相对还算不错,社会的问题还是对未来的迷茫,这波及不到老人。社会的物资和基本的保障制度在经济高速增长的时代的确得到了非常大的进步。
参考《白夜行》中亮司和雪穗在童年时期学会剪纸的敬老院。
01. 爱,是背负着沉重十字架的罪恶——《白夜行》
这是一个关于共谋和守护的故事。
男主角桐原亮司,女主角唐泽(西本)雪穗。
这样的设定是很有意思的,男主角出身于一个因为性而扭曲的家庭。男主角的父亲因为发育问题对幼女产生兴趣,男主角的母亲不甘于无性的婚姻和家庭而选择与自家当铺职员劈腿。(扭曲到这样的程度是为了当铺的成员相互作不在场证明做铺垫)这是一个中产阶级家庭,虽然有不错的家庭收入,但并不代表未来对于男主角来说是有希望的。
女主角出身在一个内忧外患并存的家庭。低劣的家庭环境,被迫以儿童援交为生的童年,以及女主角对《Gone with the wind》的喜爱。显然,这样的生活对于雪穗而言是可怖的,黯淡无光的。
而对于男主角来讲,英俊的相貌和高人一等的智力是他反抗命运的依仗。
对女主角来说,在逆境中平静的心态,和严格的自我定位,优雅的气质和美貌,一步步带领她走出了她所能走出的最好的路,但每一步都走好的人生,并不能给小说带来人生的喜剧收尾。
裁纸刀是亮司和雪穗友谊的开始,裁纸刀几乎在二人的童年中代表了他们所有的希望和快乐,而裁纸剪刀作为亮司行凶的工具时,其实小说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故事最后,亮司自尽而亡,完成了守护雪穗的最后使命,而雪穗却
“沿着扶梯上楼,她的背影犹如白色影子。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其实这是一个不好不坏的结尾,在最开头我说到:“这是关于共谋和守护的故事”
共谋是从亮司用裁纸剪刀刺死父亲就贯穿整本小说的主线,命运的串联把绝望的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而守护是同样绝望的两人在曲折的成长过程中相互的行为,守护者和被守护者都同样依赖着对方。
对于作为守护者的亮司而言,为了守护和成全爱人而死,是最好的结局,这是本书的可喜之处。
而对于雪穗而言,亮司的死是她生命中最后一丝依靠的消散,她只能在自己的目标中越陷越深。
而有趣的是,作者对于本书的主角雪穗这个角色的感情是深刻但不鲜明的。
一方面,作者不断地在小说中以“卑劣”一类的词汇来表达自己对雪穗人物的走向的愤恨和鄙视。
另一方面,作者从没有吝惜在除了最极端的手段、最缺乏安全感的心灵外,把一切雪穗可以拥有的美好品质加在这个女孩身上。
我想,她代表的是在这个经济泡沫时代,即使做到了“哪怕去偷、去抢、去杀人,也要活下去”,却最终也不能守护自己的土地的新一代的“冒险者”。
在这本书的最后,送给大家一首舒婷的朦胧诗:
也许
——答一位作者的寂寞
舒 婷
也许我们的心事
总是没有读者
也许路开始已错
结果还是错
也许我们点起一个个灯笼
又被大风一个个吹灭
也许燃尽生命烛照黑暗
身边却没有取暖之火
也许泪水流尽
土地更加肥沃
也许我们歌唱太阳
也被太阳歌唱着
也许肩上越是沉重
信念越是巍峨
也许为一切苦难疾呼
对个人的不幸只好沉默
也许
由于不可抗拒的召唤
我们没有其它选择
02. 爱,是爱而不能相守的无奈——《嫌疑犯X的献身》
关于这本小说,我并不想谈论女主角,这本书里只有一个主角,就是男主角。
爱不到你,就尽我所能护你周全,这是一种偏执和信仰。
偏执和信仰在适当的时机可以成就一个人,但也可以毁掉一个人。
石神对于靖子的感情,本就是一个纯粹的靠着精神活下去的信徒,对于新信仰的兴趣。
极端的是,石神是一个在数学上因为没有文凭和教职,妄图通过世界难题放手一搏,最终对自己毕生热爱的数学事业感到绝望,以致于希望自杀来终结自己的一生的落魄数学家。
于是乎,爱情这样的“新信仰”,在他的心中,成为了唯一的信仰。
这样的爱是毁灭性的爱,且不谈靖子能不能承受得起,但就石神而已,不是偏执狂做不到这样的决绝,所以石神的爱不是上帝之爱,而是更近乎一个信徒的献身。正如文中所说:“对于崇高的东西,能沾到边就已足够幸福。”
爱情在人类的社会中是以物质和前途作为抵押品的,没有共同未来的两个人,是谈不上爱情的。
越深的单相思越深一种负担,这种偏执的感情却在泡沫经济时代映射在无数在迷茫中挣扎的年轻人身上。
石神完全理性的扭转了靖子母女俩的未来,希望她们就此活下去。
靖子最终选择出于对于石神的深沉的爱的回馈,和对自身罪孽的救赎,认罪自首。
但无论这个女人做出怎样的选择,她似乎都没有回到激情杀人前逃离夜店,经营便当店,带着女儿把日子过好的可能性了。
就像故事最后,石神的崩溃: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咆哮里夹杂了绝望与混乱的哀号,让人觉得他仿佛正呕出灵魂。”
这本书给了我很多的启发,我想谈谈偏执这个锐利的精神支柱。
一个人在“和平时代的乱世”,要拥有幸福的人生,偏执,或者说信仰,是必不可少的。
乐天安命和逆天改命永远是两个对立但共存的人生态度。
融合对于现状的“不服”,和对于生活本身美好的享受,似乎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一些人通过事业或者家庭作为信仰,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幸福的家庭,而我们恰恰需要讨论的是这些没有好的家庭和事业、未来一片黯淡的人。
假如现在让你痛苦,那么你只能拥抱未来。
如果没有偏执,我很难想象你的未来可以怎么走下去。
所以,对于改变现状而言,偏执是必要的。
而偏执的强大恰恰在于:只要有一线希望,它可以为你战胜所有的困难。
唯有偏执,可以制衡偏执。
比方说,我个人赞同的精神架构是:
首先,有一个最重要的“大老婆”,这一定要是你谋生的工作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的一项技能或者知识。
只有喜欢自己的工作的人,才能沉浸于其中,并且在恶劣的境况下仍旧做得很好。
就像石神一样。
其次,有一个仅次于“大老婆”的“小老婆”,这将是你真正的伴侣。
在现代社会中,高度的人口流动和快速的知识技能更新换代是大势所趋。
那么在这样孤独的社会中,和家人的融洽和相处的幸福反而是相当重要的。
这样的信仰意味着你愿意为了家庭做出足够的牺牲,只要不为此完全丢下你糊口的东西。
最后,拥有一两项无关糊口的爱好。
假设我们会遇到最恶劣的境况,你众叛亲离,你的身边空无一人,你的事业遇到了粉身碎骨的打击。
那么一些纯粹的爱好,没有涉及到太多社会竞争的爱好,它们带来一切欢乐,却没有失败可言,也许可以让你在孤独中支撑到曙光到来的时刻。
03. 《秘密》
坦白而言这是我最喜欢的作品,这本书的角色总得来讲过着平凡人的生活,角色既不像《嫌疑人x》中石神的偏执,也不像《白夜行》中雪穗的绝望。
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原本是这样,如果没有出现司机疲倦驾驶导致的大巴坠崖的悲剧的话。
我们常常希望过好日子,那么这个家庭也许代表了我们所追求的生活了。
平介当着公司主管,相对于东京都惊人的房价挣得不算特别多,但多亏女人在结婚时的决定,竟然也在东京有一套别墅式的大房子。男人和大多数男性一样,不知道如何与女儿沟通,但他也常常牵挂着女儿,同时也不想让在读中学的处于青春期的女儿反感,因此和女儿沟通比较少。
这是一个勤奋、踏实、有才华也顾家的老实男人。
直子当着家庭主妇,尽管对于与社会脱节的生活有所不满,但对于丈夫、女儿和家庭都充满了关心和照顾。家庭被女人打理的井井有条,连花园的花卉都得到了女人温柔的呵护。在大巴坠崖后,被发现的两具尸体,
这是一个善良、聪慧、温柔和顾家的女人。
女儿是一个学习还算上进,青春有活力的少女,学习除了数学不大好其他也都还行,似乎也是在一个无忧无虑而有活力的少女,在学校也是受很多男生喜欢的对象。
这样的家庭,总的来讲,就是和睦而快乐,家庭成员相互能理解和包容,当然也有一些无奈和牺牲,但一家人总是能快快乐乐的,因为有爱。
而直子的灵魂穿越无疑是这本书可以展开的关键,这本小说相当于一个命题:
爱情究竟能不能跨越世俗的禁忌?
因此东野圭吾描绘了一段最美好而稳定的爱情,毫无疑问,如果没有波折,这样的婚姻是应该能幸福到人生的结束的。
而世俗的禁忌也被选定的如此强大,妻子的灵魂穿越到了女儿的身上。
这样的挑战恰恰是妙到巅毫。
小的挑战包括:
年龄的差距,这样的鸿沟不是在心理和阅历上的,而是在生活的环境上的。
人的心理在某种程度上,是受身体影响和支配的。
青春期的藻奈美自然而然的会喜欢帅哥学长,而毫无疑问丈夫会对自己的恋人的行为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导致他吃醋、偷听妻子的隐私。
性压抑,所以我想告诉一些年轻的、理想化到可爱的朋友们,不要说性不重要,性行为是爱情最自我的表达,也是恋人们最个人的情感交流方式。
而我们的男主角平介是一个可爱的老实男人,并没有婚外情,也没有婚外性行为的经验。被同事邀请去洗浴中心也对嫖娼充满了负罪感。
性压抑这个问题就尤为严重。
大的挑战包括:
新感情的机会
乔本是藻奈美的班主任老师,是平介喜欢的类型,20来岁的乔本青春而有活力,也对成熟稳重而顾家的平介有着明确的好感。
人类文明最基本的伦理
一开始,出于对于女儿的爱,平介认为自己不能亵渎女儿的身体。
面对几次和“直子”的交锋,平介始终没有跨越人伦的信条。
正如我所说的,平介是一个老实的男人,他对自身的约束就像一个中世纪的骑士,他所制定的底线是他的信仰。
所以在一次次的交锋中,他尽管因为对女儿的爱、伦理和无法给妻子未来的种种原因放弃了给自己和妻子开启一个新的未来,尽管可能不会被世俗所祝福,这样的感情在平介心中是不道德、无法长久的。
在平介心中,伦理并不是最大的障碍,最大的障碍是,身为凡人的他,已经不再像当年一样年轻,他担心两人牺牲了一切在一起,自己却不能给妻子幸福。
妻子在最后一次尝试放下一切和平介做爱,开启新的二人生活后,终于明白了人的处境才决定了爱情。
人们的感情被自己所处的境遇直接影响,所以不要唯心的追求爱情,那不存在。
真正的感情,就是希望自己和自己爱的人都好。
如果人最终必须发现自己的无力和弱小,那么届时做好放弃一切爱、恨和欲望的觉悟,倒空自己,乐天安命,是不是反而是最好的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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