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原,银装素裹,轰隆隆的闷响从冰层深处传来,震得大地都在摇晃。四周一片素白,诸色难求,一行人前行在冰原上仿佛置身于无尽的虚无。普通人要是长期置于这番境地眼睛迟早会患雪盲症,但他们不是普通人,而是世代生息于此,辈辈守护夏加仙体的尤金人。他们的祖先来自西庭,雪肤银发是他们外表最显著的特征,而机智勇猛则是他们内在最显性的基因。作为夏加在世时最得力的武士一族,他们跟随他南征北战整整三十六年,于夏加死后护送他的遗体横渡冰溪洋来到了东庭,在东庭大陆的冰原之巅将其厚葬。之后,他们南迁至中海平原,在那片肥硕的土地上开垦农田,种植粮食,再也不曾离开。只是每年深冬他们都会遣派一支精锐队伍前往冰原祭奠夏加。今年刚好是队伍新老交替之际,队员们都很年轻,或许正是年轻让他们遇到了老队员难得遇到的难题——他们迷路了。
领头的少年怏怏骑于龙背上,厚实的头巾裹住了头和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对金色的眸子。那眸子平日里倒是炯炯有神,但此刻却因自身的处境多出了一丝迷茫。他攥紧缰绳,龙停了下来。手里指南针的针头不停摇晃,在这磁场混乱之地像个吓破胆的孩子,惶恐不安。为了信心不被那针头打击得更深,少年将它放回了兜内抬头望去。天色已暗,身后几朵青云从远方翻滚着追了上来,看来暴风雪就要来了。少年翻身跳下龙背,将缰绳交给前来伺候的侍从。
“交代下去,全军扎营。”
冰层被士兵们凿出一个大洞,无数的鱼被网了上来。他们有条不紊地扎起帐篷,将生鱼架上火架。那一堆堆篝火在这片冰层上宛若银布中绽放的彼岸花,艳丽而绚烂。少年走出帐篷坐到近处一堆篝火旁,用枯枝拨弄了几下火苗。远方的天空早已彤云密布,电光在云层中穿梭却始终不见惊雷劈下。不知是神明庇佑,还是黑暗来临前的宁静,他们头顶的天空亮得宛如白昼,让乌云不敢靠近。正因如此它看起来像个倒立的漏斗,白得让人心悸。这是他们出来的第五天,第二天时他们遭到了冰猿蛛的袭击,那畜生抢走了他们的贡品。为了追回失物他们跟踪它一路北上,在四次围剿不成后被带入了一片浓雾。浓雾持续了很长时间。当雾气散开,他们再也寻不到冰猿蛛的脚印时发现来时的路在身后消失了。就这样,他们在所有辨认方向的仪器都失效后硬着头皮又走了一天。如果明天再找不到出口他们或许只能等待救援。此刻,营地另一头传来几声骚动打断了少年的思绪。转眼功夫,一名青年已经跌跌撞撞跑了上来。
“少主。”
少年急忙起身跟着青年向出事地点走去。人群围着一个新凿开的冰洞,长枪拨开浮冰,冰层下是一具具人类尸骸。那些尸骸穿着盔甲,被冰层保护得完好无损,除了没有血色他们全部像睡着了一般。从面部特征到衣着打扮不难让人看出他们是尤金人,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生活在夏加时期的尤金古人。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蓦然,冰洞里的水开始冒起了气泡,咕噜噜的像无数珍珠在沸水中翻滚。霎时,冰口周围不同层次出现了龟裂,几道裂痕咔嚓一响,大地骤然地动山摇,很多人重心不稳向地面扑去。
“该死,是冰猿蛛的老巢!”有人这么吼了一句,瞬间天翻地覆。水柱从冰层下一窜而上,溅得足有百米高。随着一声兽类的嘶鸣,一个庞然大物砰然立在了他们跟前。它八只大脚踏上大地,近处的冰层开始一一断裂开来。那是个十米高、猿身蛛脚的怪物,它的上身长满棕色长毛,眼睛发出绿光,两只猿类的粗臂捶打在胸前。
嗷——
它对着人群怒吼一声,喉咙里喷出的声波都足以让人站立不稳。要知道前两天它还不过是个跟马般大小的小不点儿,可回到老巢静养一日后便变得如此可怖。年轻的士兵们拿出了所有可用的武器,将盾牌挡在面前以防被它的唾沫碰到变成冰雕。霎时,怪兽抬起一脚,蹬向地面。冰层如波浪般震动,刚刚站起的青年被这力量又震倒在地。远处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一霎那,万箭齐发,但怪物的皮毛厚得简直刀枪不入。无数的箭被反弹了回来,无数的箭被折断了。看来普通的武器根本无法奈何它,少年从腰间抽出佩剑猛跨一步,向着那畜牲冲去。
“少主!”
一瞬间,少年消失了,像冲进了一堵无形的墙,一处肉眼无法辨识的空间。突然,怪兽惊恐地乱窜一通,像是被只看不见的小蚂蚁爬到了身上,它左一拳右一拳拍打着自己,原地转了几圈后仍然无法摆脱那讨厌的跳蚤。骤然,嘶嚎声划破长空。一道刺眼的白光贯穿了冰猿蛛的双眼。鲜血溅了出来,染红了人们的视线。怪兽砰然倒地,一个白影站在它的头顶,是他们的少主,他安然无恙,只是有些疲惫。跳下怪兽,少年收起匕首正准备走向同伴。刚走出十米远,身后的冰猿蛛突然爬了起来。它张开双臂,握紧拳头重重捶向了地面。冰层被它一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少年的身体沉了下去。同一秒,噗通一声,另一个身影也随着少年扎进了冰湖向他游去,它伸出手想抓住他。两人一同往下沉,对方的面纱渐渐被水冲散,露出了一头墨色长发。
望着那张灵气十足的脸,少年愕然。是奈薇?她怎么会在这里?作为正统的尤金人他不善水性,昏迷前仿佛听见女孩在对他说些什么。须臾,他的双眼陷入了一片黑暗,身体越沉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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