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传来消息,酋长被一头公牛弄伤了。信使说他的伤势很重,伤口贯彻了整条右腿外侧。药师用新药稳住了他的伤口,这很冒险,但他们必须一试。又过了几日信使再来消息。酋长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伤口不允许他长途跋涉,只能让他留在那边继续休养。
帕尔加不动声色的封锁了所有消息,他几乎每天都呆在议事大厅,连睡觉也不例外。奈薇几次从门外路过都不忍进去打扰他。她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儿,那样她至少可以替他分担部分忧愁。
村子东侧住着那位来至北岛的老人。奈薇跟他已有多年交情,他是她在这个世上除了帕尔加跟父亲外最亲的人了。近几年,老人身体的病痛折磨着他,他靠着一头羊和五只鸡过活。随着年纪增大,他的腿脚灵活度大不如前,身体状态也愈发糟糕。加之前段时间他的屋子一处因为暴风雨而坍塌,房梁柱子掉了下来砸死了那头羊。为了保险起见他托人去集市卖掉了自己的鸡,换回了一些钱。
得知这个消息后奈薇隔天就会去看他,给他带去一些食物跟衣物。她问他以后靠什么生活?老人说他们民族有个传统,人在快死前是不会再吃任何东西了。这把奈薇吓得不轻。那之后她几乎每天都会去看他,生怕这位独居老人死掉后不能被人及时发现。
今天,当她来到老人屋子前时看见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一身黑衣,脚上踩着一双短靴,胸前的吊坠使他整个人都显得怪异十足。他盯着她,而她也看了他好一会儿,那感觉让她熟悉又陌生。
“老爹。”她终于移开了视线,绕过他走向老人的屋子,“老爹,你在里面吗?”
“在。”老人不紧不慢从里屋伸出头来,手里端着一只大木箱。他的腿似乎好了很多,居然都有力气搬起箱子来了。
“老爹,快放下,让我来。”
“没关系的奈薇我这把老骨头这几天还挺精神。”
“但也不能这样使呀?你的腿才好没几天。”
老人笑着摇摇头,看向一旁的黑衣男子。“我给这位小兄弟借了些时间,好让我把这最后的家当给收拾收拾。”
“你要出远门吗?”
“嗯,这位老弟已经等了我很久啰,我今晚就得跟他走。”他一边说,一边从箱子底下翻出了一些手记,那些手记本都已泛黄。他将它们粗略地整理了一下,像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孩子,这些东西太重了我带着它们不方便,都给你吧。”
那是一些诗歌跟古老的传说,奈薇翻了几页,上面全是北岛蛮语。“天呀,老爹,你还有这些宝贝?”
“空闲的时候你可以看看,或许对你加入祭司团有帮助。”
“你想让我把它们都翻译成东庭语吗?”
“随你高兴,孩子。这些东西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你可要好好保存呀。”
那天夜里奈薇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点上蜡烛看起了那些手记来。白天她在跟老人道别时老人不许她去送他,他说他不喜欢分别。最后,她只好抱着他哭了好一会儿,算作告别。她目送着他跟着那个黑衣人离开,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思绪回到了手里的那本手记,翻开第一页,扉页上的一段文字让奈薇大惊失色。那是一段记载着救世子夏加的话,它应该出自西尔曼为他立的传纪里。那本叫做《救世者》的传纪记录着所有史料中唯一描述夏加外貌的话:
“他发色似金,瞳色似海,皮肤似雪,左肩有处胎记宛如西庭大陆的整块版图,因此得名:金羽王。”
西尔曼跟夏加生活在同一年代,是那个年代最著名的史记官。他花费毕生精力讴歌夏加,为他纪录下了人生中辉煌的一百三十六场战役。夏加逝世后他的近卫军将他的遗体运往浑沌之海进行安葬。那之后那批人再也没有回过西庭,成为了东庭尤金人的祖先。
她迅速翻到了手记的最后一页,上面记录着夏加•恩泽韦拉最为著名的语录:
“人们匍匐于我的脚下,祈求我庇护他们的生命,对此,我泪流满面。”
天呀,这是西尔曼的《救世者》?它的原稿早已埋没于一场宫廷大火。后世对夏加的传纪都来至后人的杜撰,及老者们记忆中对《救世者》的再创。可为什么它会是北岛蛮语?不是说北岛在那个年代跟所有大陆都老死不相往来吗?如果它真是由《救世者》翻译而来,那它无疑是世界上仅存的最后一本关于夏加最真实的一手资料了。
……
清晨,外室的争执声把在书桌前睡了一宿的奈薇给吵醒了。她抓过外衣披上,踏出了内室。室外,因西正站在那里,两名女仆则跪在地上。她们一前一后匍匐在他腿下求饶着。她的书架已经被因西的手下搬了个空,丢进了木箱。现场像遭遇了盗贼。
女仆们见到奈薇都跪着爬到了她的面前,“小主,二少主他……”
他是来找茬的,像以前一样。多年来因西没变,依旧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她立在那里,换作多年前她面对他定会显得局促。但现在他的一脸痞气让她不免产生了同情。
他们的父亲在前线生死未卜,他们的大哥在后方一人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难题,还得稳固人心。而因西作为二少主他不但不出谋划策,还在这里做着一些十岁小孩都不屑的事儿。不,他多少有些长进。以前的他可不会这么客气,他会直接闯进她的卧室,揪住她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拖下来一阵暴打。现在,他知道肉体的折磨远远无法与心理的折磨相提并论,所以打起了她的那些书的主意。
见她半响没有反应他多少有些失望了,然后挥挥手让那伙人拿来了火把。
“你觉得有意思吗?”奈薇问。
他眯起眼,不太确定她敢跟他这样说话。
“你不为父亲担忧吗?”奈薇继续说,“我们的哥哥一人肩负着整个后方的压力,而你却在这里跟你妹妹玩小孩的游戏。”
他果然长大了,不像以前那般会为了一些话而暴怒起来。他的视线转向了她里屋的书桌,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奈薇知道他的目的,急忙跟在了他的身后,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拿起了那本手记。奈薇露出了恳请的眼神,这多少让他有了几分得意。
“我就这一个请求,把它还我。”
他更得意了,拿着书走了出来,从手下手中接过了火把。他把火把投进了木箱,然后丢下了那本手记。奈薇几乎是连滚带爬跑过去想要阻止这一切的,然而因西的手下却抓住了她。猛然,一记重拳揍了过来,她感觉肚子都快爆裂了。她怎么会如此天真?以为他真得不会再动手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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