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时期的爱情

01

我上研时有个老师，学术了得，人品很赞，最难得的是和妻子伉俪情深。我们常常在夏日的校园看到他们牵手散步，这一度成为当时同学们对于完美爱情婚姻的终极向往。

我毕业那年，老师突然生病住院，听说是癌症，很严重的那一种。我和同学们去看他。当时老师说话都很困难了，师母在床边日夜照顾，鼓励老师战胜疾病，安慰我们不要太难过。

后来我们又约着去看望，师母就拒绝了，说老师情况不好，感谢大家的关心。

毕业后大家天各一方，临行时也没有再见过他们。没多久就听说老师去世了，留校的同学代替我们大家参加了葬礼。

她说师母很平静，一直在感谢与宽慰大家，鼓励大家认真过好自己的生活。

然而，两个月之后我们得到消息，师母跳楼追随老师而去了。

我印象中的师母性格温和，待人真诚友善，工作能力突出，却一生陪伴老师，爱他，敬慕他，照顾他。

我后来想：可能老师离开时她就做出了决定。一个人，真的可以爱另一个人，愿意与他同生死。

02

我上大学时有个同学来自农村，有一次她的父母到学校看她。她的爸爸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有文化的长者，高中毕业，还喜欢写大字，村里谁家办事都是他主笔。她的妈妈是个普通的农村女性，没有读过书。

当时见到他们，同学的爸爸在前面走，他个子大，走得很快，妈妈就在后边一路小跑跟着。我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这真是有点卑微。

同学和爸爸去办事，我就在原地陪着阿姨聊天。她不太健谈，也有些拘谨。我们淡淡得聊着。不知怎的就说到了她的丈夫。阿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声音里也开始有热情的味道。

她默默地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泛黄的背景中是年轻的叔叔。阿姨抚摸着照片，轻声讲述着他多么有才华，能干，有魅力，是方圆十里八村的名人。

因为说的方言，我不大能听懂，但能感受到这位朴实的女士对于丈夫的深切爱恋。

我后来也说给同学听，她就乐：你别介意，我妈就那样，眼里只有我爸，爱了那个老头儿一辈子。说着说着，她突然就落泪了。

03

我先生的爷爷（当然也是我的爷爷）身高182cm, 瘦瘦的，大眼睛，很帅，是国家二级鼓师。简单点说就是乐队或者剧团的指挥。我第一次见他时他70多岁，依然潇洒迷人。

先生说他年轻时更厉害，迷弟迷妹数不胜数，还教出了一大批学生，简直桃李满天下。

我后来又见到了奶奶。奶奶162cm, 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人，只是没有读过书，因而和文艺的爷爷有一定的距离。

我没有见过他们有什么亲昵的互动，但爷爷对奶奶很不错，只是方式有点激进。奶奶脑梗住院了，爷爷像批评小孩子一样数落她，然后带她到处看病，叮嘱医生们不要怕花钱，用最好的药，让她重新站起来，还每天都陪着她在院子里锻炼。

那年11月份，爷爷因病去世了，奶奶没有参加葬礼，一个人躺在床上，不说话。她听着大家的哭声，面无表情。

从那时起，她再也不起来锻炼了。再后来身体每况愈下，最后话都不说了。

3年之后，奶奶也去世了，神情安详。

我有时候想可能不是所有的人都惧怕死亡。可能当生命中的至爱离开时，内心也已经陪伴TA远去。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但真正让我们魂牵梦绕，无限留恋的，也许只是爱人的温暖。

我们所期盼的不过是尘世间这种“革命时期的爱情”：

坚定，且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