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杂篇·盗跖》02,孔子前去劝说盗跖,先赞美盗跖,再用利益劝盗跖能够安定养民,使天下太平,盗跖却完全不认同,不仅对孔子的赞美不屑一顾,还否定这种以利益规劝他人的做法,并讲述黄帝以来,人们因追逐利益而使杀戮叛乱愈演愈烈的现象。
孔子曰:“丘闻之,凡天下有三德:生而长大,美好无双,少长贵贱见而皆说之,此上德也;知维天地,能辩诸物,此中德也;勇悍果敢,聚众率兵,此下德也。凡人有此一德者,足以南面称孤矣。今将军兼此三者,身长八尺二寸,面目有光,唇如激丹,齿如齐贝,音中黄钟,而名曰盗跖,丘窃为将军耻不取焉。将军有意听臣,臣请南使吴越,北使齐鲁,东使宋卫,西使晋楚,使为将军造大城数百里,立数十万户之邑,尊将军为诸侯,与天下更始,罢兵休卒,收养昆弟,共祭先祖。此圣人才士之行,而天下之愿也。”
孔子说:“我听闻天下有三种德行:生来就高大美好,不论年少年长尊贵低贱,都因为这人感到愉悦,这是上德;知识包罗万象,可以辨识各种事物,这是中德;勇猛果敢,聚众领兵,这是下德。人一旦具备一种德行,就可以称王,如今将军兼有这三种德行,身材高大,神采奕奕,唇齿匀称,声音洪亮,但名字却是盗跖,我暗地里为将军感到耻辱,认为将军不该如此。如果将军你愿意听从我的意见,我将出使吴、越、齐、鲁、宋、卫、晋、楚等国,说法他们为将军建造数百里的城市,建立数十万户人口的封邑,尊将军为诸侯,让天下更迭,休养生息,兄弟和睦,祭祀先祖。这才是圣人贤士该做的事,也是天下人的心愿。”
盗跖大怒曰:“丘来前!夫可规以利而可谏以言者,皆愚陋恒民之谓耳。今长大美好,人见而悦之者,此吾父母之遗德也,丘虽不吾誉,吾独不自知邪?且吾闻之,好面誉人者,亦好背而毁之。今丘告我以大城众民,是欲规我以利而恒民畜我也,安可久长也!城之大者,莫大乎天下矣。尧、舜有天下,子孙无置锥之地;汤、武立为天子,而后世绝灭。非以其利大故邪?
盗跖大怒说:“你上前来!可以通过利益来规劝、可以通过言辞来劝谏的人,都是愚昧浅薄的俗人。如今我身体高大美好,人人见到都会愉悦,这是我父母遗留下来的美德,你即使不夸赞我,我难道会不知道吗?况且我听闻,喜好当面夸赞的人,也喜欢背后诋毁。如今你告诉我要以大城聚集民众,希望通过利益规劝我,用对待俗人的方式来对待我,这又如何能长久!城池再大也不会胜过上天。尧、舜拥有天下,子孙却没有立锥的地方,商汤、武王贵为天子,后代却灭绝,这难道不是他们贪求大利的结果吗?”
且吾闻之,古者禽兽多而人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昼拾橡栗,暮栖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古者民不知衣服,夏多积薪,冬则炀之,故命之曰‘知生之民’。神农之世,卧则居居,起则于于。民知其母,不知其父,与麋鹿共处,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隆也。然而黄帝不能致德,与蚩由战于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尧、舜作,立群臣,汤放其主,武王杀纣。自是之后,以强陵弱,以众暴寡。汤、武以来,皆乱人之徒也。
况且我听闻,古时候禽兽众多而人却偏少,于是人们都在树上筑巢来躲避禽兽。白天捡拾橡子、栗子,晚上住在树上,所以称他们为有巢氏的人民。古时候人们不知道穿衣服,夏天屯积柴火,冬天便烧掉取暖,所以称他们知道生存的人民。到了神农的时代,安静居住,优雅行动,人们只知母亲,而不知道父亲,与麋鹿共同相处,通过耕种获得食物,编织衣物,没有相互伤害的心思,这是道德的兴隆时代。然而黄帝不具有这样的德行,与蚩由在涿鹿交战,流血百里。尧、舜的时候,设立群臣,商汤放逐了君主,武王杀死了纣王。从此以后,恃强凌弱、以多欺少的现象到处出现。商汤、武王以来,到处都是叛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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