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辞别南秀枫,由金陵一路向西,这一天到了徐州,李存勖对李轻尘道:“李兄弟,咱们接下来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经山东、河北而入山西,然后你再从山西入陕。另一条是走河南,经潼关、长安之后再到太原,不知道你想走哪一条?”
李轻尘沉吟了一下道:“晋王千金之躯不容有失,我还是先护送您回太原,然后再去终南山便了。”李存勖笑道:“我倒和你的想法正好相反,有道是救人如救火,不如我先和你同赴终南山,等你救出甄大侠之后,咱们再一起去太原。”
李轻尘见李存勖如此待他,心中感激,但还是坚持要先去山西,戚红雨笑道:“你只求自己心安,却没想到晋王若是真的让你送完他再去终南山,如此一来耽搁时日,令甄大叔多受磨难,他的心中又岂能过意得去?”李存勖哈哈笑道:“还是戚姑娘懂得我的心意。”
他随即又道:“我之所以想先去救甄大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父王现在太原静养,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杀了你爹,此去若是让他见到了你,定然舍不得你走,要留你在他身边多住些日子。倘若真是这样,你什么时候才能去救甄大侠呢?你若是强行离开,不但伤了我父王之心,恐怕连你自己也会过意不去吧?”
李轻尘对李克用的感情极为复杂,按说自己还要叫他一声“爷爷”,只是这个爷爷虽然对父亲李存孝有养育之恩,若是没有他,李存孝或许会在穷乡僻壤里做个平凡的农夫樵子,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
但也正是因为李克用听信谗言,与李存孝反目成仇,才会逼得李存孝率众造反,在三十六岁时便命丧黄泉,死得惨不可言。
如今李克用已经垂垂老矣,犹如风中残烛,想到即将要见到这位老人,李轻尘心中矛盾之极,不知道究竟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当下三人决议走河南入陕,先去终南山救甄默龙,然后再同赴太原。
李存勖道:“河南是梁军的心腹要地,开封更是梁军的都城所在,以咱们三人的身手要经过这些地方并不算难,但若是招摇过市不免惹出麻烦。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这次只求平安回归,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李轻尘点头道:“这样最好。”戚红雨道:“孟烟寒会不会也在开封?”李存勖道:“他受了重伤,肯定要觅地修养,是不是在开封却难说得很。”戚红雨道:“最好是他在开封,咱们找上门去杀了他,为我爷爷报仇。”
李轻尘道:“咱们这次以救出甄大叔和送晋王回归为主,至于孟烟寒,就让他多活几天吧。开封府既然是朱温的老巢,必然藏龙卧虎,守卫森严,别弄得人没杀成,反倒把我们自己折在里面了。”
戚红雨撇了撇嘴,道:“你武功这么好,胆子却这么小,孟烟寒伤得那么重,你怎么还这么怕他?”李轻尘辩道:“我不是怕他,只是不想因小失大。”戚红雨道:“还有什么比给爷爷报仇更大的?”
李轻尘看了一眼李存勖,道:“咱们两个倒没什么,晋王千金之躯,身负统一天下的重任,怎能跟着我们一起冒险?”戚红雨道:“那就让晋王躲起来,我们俩去好了。”李轻尘不悦道:“万一我们失手被擒,剩下的路上谁来保护晋王?”
戚红雨眉毛一竖,道:“我看你根本没把爷爷的仇放在心上。”李轻尘心中有气,正要反驳,李存勖道:“你们小两口不必争了,咱们好不容易走一趟河南,趁机到开封、洛阳打探一下梁军的虚实倒也不错,如果真能碰到孟烟寒,趁机下手将他除去也未尝不可。只是此举甚为冒险,咱们有机会就动手,没机会的话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戚红雨对李轻尘扮了个鬼脸,道:“晋王都同意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李轻尘叹了口气,有点无可奈何,心道:你这刁蛮任性的脾气简直比那个浣花公主钱沐雪还要厉害,这件事要换做是她,肯定会乖乖听我的话。要是你能像你师姐温婉那么温柔斯文就好了。
但他随即就悚然而惊,戚红雨自小孤苦,和爷爷相依为命,两人之间的感情比李轻尘还要深厚得多。戚望山被孟烟寒所害,还有谁会比戚红雨心中更恨他,更急于为爷爷报仇雪恨呢?自己危难之际有幸被戚望山收留,这才能保得性命,才能在后来遇到甄默龙,更拜李随风为师。
可以说没有爷爷戚望山就没有他李轻尘的今天,如今明知大仇人就在前面,却不能手刃仇人为爷爷报仇,就算是他自己也觉得心中像烧着了火一样憋闷异常,又怎么能怪戚红雨只顾私仇,不顾大局呢?
这样一想,李轻尘对戚红雨的怨气登时烟消云散,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找孟烟寒报仇,好好照顾戚红雨一辈子,让她再也不受半点委屈。
想到这里,李轻尘对李存勖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做,请晋王吩咐。”李存勖微微一笑,带着他们两个先到一家成衣铺中,为三个人各买了几套华丽的衣衫,只是将戚红雨扮成了一个公子哥的样子,以免路上有人觊觎她的美貌,无端惹出事来。
戚红雨生性直率张扬,换上男装之后更显得英姿飒爽,李轻尘看到她的样子,突然间想起初见王诗剑时她也是女扮男装。只是王诗剑在清秀俊逸中透出三分洒脱,戚红雨和她比起来更多了一份英气勃勃的豪爽之风。
然后三人又到了徐州最大的粮市上,李存勖一口气买了两千多斤粮食,买了二十头牲口,又雇了十几个车夫用来赶车,扮作是从徐州去长安做生意的粮食贩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长安进发。
这样一来虽然行动迟缓了一点,但三人有了这层遮掩,倒也少了很多麻烦。一路上晓行夜宿,这一天到了开封府,李存勖安顿好粮食车夫之后,带着李轻尘和戚红雨来到一家规模颇大的酒楼,打算先吃点东西,趁机了解一下开封当地的风土民情,如果能打听到朱温和孟烟寒的消息更好。
三人边吃边聊,不一会酒楼里走进四个人来,李轻尘一看,竟然是当初在庐州见过面的,正是祝天龙,祝天虎,祝天豹和祝天彪兄弟四人。
戚红雨也对祝家四兄弟印象深刻,这兄弟四人每个人的武功都不弱,联起手来更是厉害非凡,就连九嶷神尼当年都没能攻破他们的四象剑阵,若不是李随风出手相救,险些命丧在他们手上。
李存勖虽然不认识这四人,但是看到李轻尘和戚红雨都变得神情专注,心知这四人定非常人,此时他也来不及详细询问,只是和李轻尘、戚红雨一起用心听那四人说些什么。
只听那祝天彪道:“今天咱们可要好好地大吃一顿这‘豫香阁’的牛肉汤饼,下一次吃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祝天虎笑道:“老四真是贱骨头,放着好好的山珍海味不吃,非要来这里吃什么汤饼。这汤饼再香再美,也不过就是牛肉汤煮面片而已,怎么就让你馋成这样?”
祝天彪道:“你懂什么,这家酒楼做得最好的就是这碗牛肉汤饼,吃肉喝汤时再嚼几瓣脆生生辣津津的大蒜头,那种享受简直比逛窑子还美。只要让我每天吃上一碗这里的牛肉汤饼,让我做神仙我都不去。”
祝天龙道:“只要这次抓着大鱼回来,报功时你给梁王说一声,让他把这家豫香阁赏给你,到时候哪怕你一日三餐躺在炕上吃汤饼也行啊。”祝天彪道:“多亏那孟烟寒和莫同全都有伤在身,否则这么好的差使怎么会落在咱们兄弟身上?”
李轻尘和李存勖、戚红雨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都道今天竟然这么巧,正好和祝家兄弟选到一家酒楼吃饭,正好听到了关于孟烟寒和莫同的消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祝天豹忿忿地道:“自从那孟烟寒从昆仑山回来之后,梁王对他的宠爱简直比从前还多了十倍,拿他当宝贝一般,我们兄弟都被他冷落在一边了。”祝天龙道:“你还真别不服气,这孟烟寒确实厉害,他明明已经被那李随风废了武功,没想到竟然还能恢复过来,而且武功远胜从前,咱们兄弟就算联起手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祝天虎怏怏地道:“人比人,气死人哪!”
祝天豹还是不忿,道:“他既然那么厉害,怎么这次去金陵不但连三王的毛都没捞着,反倒还把自己给弄伤了?”祝天虎道:“我听莫同说,他们这次本来已经快得手了,没想到突然杀出来一个姓李的年轻人,据说武功比孟烟寒还高,就是他先打伤了莫同,又从背后偷袭砍伤了孟烟寒,搞得这俩人全都铩羽而归。”
祝天龙冷笑道:“你们可知道这姓李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头?”祝天虎道:“什么来头?”祝天龙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飞虎将军李存孝的亲儿子,名字叫做李轻尘。”
祝天虎恍然道:“原来这小子的来头竟然这么大,那李存孝可是和西楚霸王相提并论的人,连王彦章都不是他的对手,怪不得这小子这么厉害。”
祝天龙道:“岂止如此,你们知道这小子的师父是谁?”另外三人齐声问道:“是谁?”祝天龙道:“就是那个当年在庐州破了我们四象剑阵的李随风。”
祝天虎、祝天豹和祝天彪一齐长长地“哦”了一声,语气里有恍然,有惊讶,还有几分惧怕。祝天豹道:“这小子定然遗传了他爹的天赋异禀,又跟着李随风学武功,怪不得连孟烟寒都不是他的对手。”祝天彪道:“这么说来,这小子岂不是比他爹还要厉害?”祝天龙道:“那可不咋的!”
当年祝家兄弟大战李随风之时,其实李轻尘就在旁边,只不过这四兄弟一直跟着朱友珪,眼中关注的只是孟烟寒和九嶷神尼师徒斗剑,并没有注意到旁边那个毫不起眼的毛孩子。后来他们被李随风打败之后立即跟着朱友珪撤走,也没有看到李随风收徒的经过,这些消息都是孟烟寒告诉朱友珪,而祝天龙又从朱友珪那里听来的。
朱友珪一直叮嘱祝天龙不能把这个消息外泄,今天祝天龙一时兴起说漏了嘴,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但他随即又想到这里是梁王的大本营,在座的又都是亲兄弟,就算告诉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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