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的夏天,印象中总是那么热。那几年的记忆里总有火红的夕阳刺人眼睛的片段。火烧云逐渐蔓延,燃尽了半边天。云被烧光了之后,灰烬便化为点点星河,与不知是蝉鸣还是蟋蟀声交织一起,犹如丝竹管弦。
我印象里我爸唯一一次爬到房顶上,并揭下来一片瓦来。多年后我爸告诉我那次上房揭瓦并非因为三天不打,而是一个仪式,表示我们家同意拆迁。
全家五口人自此永别了胡同,我告别了那家缺心眼云集的幼儿园——当然那家幼儿园也被夷为平地了;我妈终究是摆脱了婆媳共处,过上了一家三口的小日子。为等回迁,我们开始了长达数年的租房生涯,我们租的第一个房子是我父母单位的宿舍——一座红砖小楼。我爷爷奶奶则另租了一处小平房,继续着他们自民国时带来的生活习惯。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楼房,是时天色已晚,并未开灯,是以我的回忆是昏暗的。一张黄木色写字台上有一台黑色的大彩电,正传出“青城山下白素贞……”。诚然那部剧我始终没看进去,但是一听到这段音乐,我就会想起那一年,以及那盘并未燃尽的蚊香。
我妈自小长于楼房,住到胡同实属“委身下嫁”,由于有过住楼房的经验,一再告诉我不要蹦,会影响楼下休息。其实最令我高兴的是我去了一个新的学前班,因为之前从未想到这世界上有一种关系叫做朋友。
学前班的老师姓尉(wèi,和yù同字不同姓),是我妈的小学老师。作为一个四岁孩子,我深信尉老师是全知的。她带领我徜徉于浩瀚的学海,更给我打造了一个乌托邦。这个班里的小朋友人人友爱,互帮互助,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没有脏话,没有暴力,没有歧视。
若说没有歧视也有失公允,我们歧视两种人——文盲和没素质的人。曾有一个孩子说了句脏话被她听到,然后这孩子被她劈头盖脸教育了一下午,并且被扣上了下流、流氓的称号,几次被威胁要逐出门墙。
那几年我过得当真是无忧无虑,每天早上学前班的路上坐在我爸的28大永久后座,那一瞬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我当时很享受削尖的铅笔在田字格本上,讲文字码得整整齐齐。写满一页之后,纸张开始变得褶皱,翻起来哗哗作响。尉老师会给我们讲每个字的意思,造字原理以及涉及的典故。尉老师将“未来你们上了小学”挂在嘴边。
后来,我怀着满腔热血,准备迎接小学生活,没想到这个糟糕的小学教人失望。整个小学生涯的前三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念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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