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象剑阵一经发动,威力果然非同小可。四人如穿花蝴蝶般绕着九嶷神尼,不但四柄长剑招式精妙,而且脚下步法变幻,前插后绕,纵高伏低,相互间的配合天衣无缝。攻如霹雳闪电凌厉无匹,守如五岳三山严密厚重,虽然只是四人,却将九嶷神尼周身一丈方圆的空间围得密不透风。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九嶷神尼移动的范围已经被压得只有三尺见方,出剑稍显滞重,不像之前那样灵动迅捷,额上也微微渗出汗水。
只听“嗤”的一声,九嶷神尼的袖子被祝天龙削下长长的一截,削落的半截衣袖被激荡的剑风搅成雪花大小的碎布,在空中飞扬飘荡,久久不落。
九嶷神尼虽然面冷口冷,心地其实极为仁慈。她方才击了祝天龙一掌,打了祝天虎一个耳光,又将祝天豹的棉衣划破,均是手下留情,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若是之前将四兄弟其中任意一人打伤或者打死,破掉三才剑阵并非不可能。
只是她久已不和人动手,今天碰到这样神奇的剑阵,忍不住心痒难熬,极想试一试若是四人齐上到底会强到什么样的地步。没想到这四象剑阵的威力远超她的想象,饶是她神功绝世,此时想要伤到任何一人都变得难如登天,只能苦苦支撑。
温婉见情势不妙,从地上捡起谢无病的长剑,纵身加入战阵之中。她的武功虽然与师父相差甚远,但也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她这一加入,九嶷神尼顿时觉得压力减轻了不少。但数招一过,四象剑阵的威力渐渐发挥,九嶷神尼与温婉连连催动剑法,却依然无法冲出重围,师徒二人同时陷入了苦战之中。
朱友珪见己方已经稳操胜券,心中得意之极,他早已垂涎温婉的美色,生怕她为四象剑阵所伤,当下对四兄弟叫道:“可别伤了这位姑娘。”四兄弟与朱友珪相处甚久,对他的心意心领神会,这话其实还有一层意思,那便是九嶷神尼可伤可杀。
四人心意相通,知道今日若不合力将九嶷神尼毙了,他日若是她趁四兄弟落单之时偷袭暗杀,四兄弟谁也不是她的对手,只要其中一人受伤,三才剑阵未必能挡得住这个老尼姑,那时候可就任人鱼肉了。因此四人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将九嶷神尼斗杀于四象剑阵之中。
李轻尘自与戚红雨相见之后,对外界的情形视而不见,他和戚红雨坐在馄饨摊的一张条凳上,将各自这些天来的遭遇详详细细地说给对方听。
戚红雨说起自己被九嶷神尼从孟烟寒手里救下之后,便拜了九嶷神尼为师。她原本不喜学武,但看到爷爷被孟烟寒一掌打死,又将李轻尘掳去无踪,心中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决意学好武功,为爷爷也李轻尘报仇。
九嶷神尼也喜爱她聪明伶俐,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并将本门的一些入门的心法传授给她。戚红雨心怀大仇,又时刻惦记李轻尘,只盼早早学好武功,因此练功极为勤勉,与当日李轻尘教她时的推辞敷衍不可同日而语,因此进境甚快。
李轻尘对戚红雨的这番际遇极为欣慰,高兴道:“雨儿,你要跟着神尼好好学武,将来成为像她一样的高手,咱们俩一起找孟烟寒报仇雪恨。”戚红雨笑道:“你有李随风大侠教你,学好武功之后肯定比孟烟寒厉害多了,只怕不用我出手你就能将他制服了。”李轻尘笑道:“你还不是一样,你看九嶷神尼的绝尘步和归去来兮剑法多厉害,就连温姑娘都能打赢孟烟寒呢。”
戚红雨皱眉道:“我就是不喜欢练这绝尘步。”李轻尘奇道:“为什么呢?”戚红雨道:“你名叫轻尘,我练的这门轻功却非要叫绝尘,这不是故意咒你嘛!”李轻尘倒没想到这一层,愣了一下又道:“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理他作甚,只要能将孟烟寒打败,为爷爷报仇,哪怕叫杀尘我也无所谓。”戚红雨想了想,笑道:“不如我将它改叫做‘轻尘步’,以后我每练一次,就相当是你多陪了我一次。”
她说到这里,禁不住脸上一红,低下头娇羞不语。李轻尘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笑道:“这名字一改,你每练一次步法就要将我在脚下踩一遍,我不还是吃亏嘛?”戚红雨道:“你不喜欢我天天踩你吗?”李轻尘道:“只要你能练好武功,我被你踩多少次都愿意。”戚红雨见他心里只想着练功,根本没有领会到她的真正心意,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低下头不再言语。
李轻尘不知道戚红雨为什么突然间不说话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道:“雨儿,你们这个门派叫什么名字?”戚红雨道:“师父说我们这一派叫做苍梧派。”李轻尘将“苍梧派”这三个字念了几遍,又道:“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
戚红雨道:“这个师父对我说过。我们这一派的创派祖师名叫聂清,她还有个名字叫聂隐娘,原本是德宗年间魏博大将聂锋的女儿。祖师自幼被木石神尼收为徒弟,做了一名杀手,她还有两位师兄,分别叫做精精儿和空空儿,木石神尼让他们杀了好多人。
后来木石神尼又让他们去杀空空儿和精精儿的亲生父亲柳凤梧,结果空空儿不但杀了精精儿,杀了柳凤梧,杀了聂隐娘的父亲聂锋,就连木石神尼也被他杀死了,却偏偏放过了聂隐娘。
聂隐娘心灰意冷,与丈夫石镜清隐居在了永州的九嶷山,后来便开创了苍梧派。据说舜帝南巡时死在了苍梧,就葬在苍梧山里。他的妻子娥皇和女英来寻他的坟墓时,因为山中九座山峰极为相似,终究没能找到舜帝的坟墓,后来人们便将苍梧山也称为九嶷山。”
李轻尘这才知道苍梧派和九嶷神尼名子的来历,想到聂隐娘师门相互残杀,她的心里该有多难过,娥皇女英无法找到丈夫的下落,又该有多么伤心失望,心中不禁一阵惆怅。
孟烟寒见李轻尘和戚红雨在一边喁喁私语,神情亲密,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心想此时不下手还待何时。他原本就离李轻尘他们不远,猛然间身子蹿出,左掌对着戚红雨的天灵猛劈而下。
李轻尘的武功比戚红雨高得多,听到风声连忙抬头,见孟烟寒要害戚红雨,当即伸臂替她挡格。没想到孟烟寒击向戚红雨的只是虚招,目的正是要引得李轻尘出手相救,他右掌倏出,运起十成劲力,直击李轻尘胸口,意欲一掌将他击毙。
李轻尘一来经验不足,二来武功跟孟烟寒相差太远,三来招式已经用老,孟烟寒的手掌来势猛恶,眨眼间距他的胸口已不到两寸,根本来不及出手抵挡。戚红雨见李轻尘遇险,自己又无力救援,忍不住吓得大叫起来。
一只手掌突然出现,硬生生插到孟烟寒的手掌和李轻尘的胸口之间,孟烟寒连催三次掌力,那手掌却犹如大山一样巍然不动,眼见离李轻尘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寸,但这一寸间的距离却再也无法前进毫厘。
孟烟寒这才发现李轻尘的身边站着一个老头,右手拿着一只肮脏的空碗,左手正与自己的手掌相接,正是刚才在这里吃馄饨的那个人。
他对孟烟寒笑道:“你这小子心肠忒也歹毒,竟敢暗算我看上的人。”孟烟寒不明就里,刚想出言询问,只觉得掌心传来一股大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出十六七步,差一点退进祝家兄弟与九嶷神尼师徒的战圈之中。
他心中不禁大骇,这老头看起来貌不惊人,但手掌纹丝不动便能发力将他推出如此之远,这种武功就连他的师父凌斗天也未必做得到。他猛然想起一个人,忍不住惊叫道:“你是李随风?”那老头呵呵笑道:“算你小子有眼光。”
孟烟寒再也无心恋战,转身就逃,连朱友珪他们都顾不得了。没想到他的身形刚刚飞起,就发现李随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孟烟寒连变七种身法,李随风却始终站在他面前三尺之处,根本无法甩脱。
孟烟寒退无可退,施展摩罗神掌,向李随风连拍八掌,速度快如闪电,其中暗含烈焰蚊针失魂咒的独门气劲。李随风右手依然握着空碗,左手与孟烟寒连对八掌,孟烟寒看似主动进攻,但两人每对一掌他就要后退一步,待得八掌拍完,他已经重新退回到方才的位置。
李随风呵呵笑道:“你这掌法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这掌劲还真点意思,是凌斗天新创出来的吧。这老家伙别的不行,就是脑子好使,新创的武功层出不穷,这一点还是让我挺佩服的。”孟烟寒咬牙道:“那你再尝尝这个。”说完右指疾点而出,这一指仅仅移动了一尺多长的距离,但却隐隐带着风雷之声。孟烟寒已将全身的功力凝聚在这一指上,胜负成败在此一举。
李随风提起左手置于胸前,也是食指伸出,两人的食指指尖霎时间对在一起。孟烟寒大叫一声,食指指骨断成数节,浑身如遭电噬,培植了十数年的深厚内力几乎全被震得支离破碎,登时双腿发软,坐倒在地。
突然间温婉一声惊呼,原来是她早已拼得筋疲力尽,手中宝剑与祝天彪的长剑互击,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李随风身子一晃,将飞出的宝剑接在手里,正好落在九嶷神尼身侧。他手肘在九嶷神尼肩膀上一撞,道:“你先歇歇。”九嶷神尼虽然被四象剑阵压制地无法脱身,但她内功深厚,真气依然悠长,被李随风这么一撞,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外飞出,落地时已在四象剑阵之外。紧接着身边呼的一声,温婉跟着落下,也是被李随风依式而为,将她撞了出来。
祝天龙大喝一声,一招“盘古开天”,长剑从空中直劈下来。李随风不闪不避,反而迎向剑锋,左手长剑圈转,将祝天豹刺来的一剑荡开,身子滴溜溜地在原地转了半圈,祝天龙劈下的长剑正好从李随风身边掠过,不但没有将李随风砍伤,反而劈中了在李随风身后偷袭的祝天虎的剑身,两人的手腕均感到一阵酸麻,却一时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们的兵器会碰到一起。
此时李随风刷刷两剑将祝天彪逼得后退三步,祝天豹上前挺剑相救,疾刺李随风背心,李随风斜身闪避,祝天豹的宝剑如影随形,紧跟而至。眼见剑尖就要刺中敌人,李随风身子斗然横移,祝天龙迎面而来,祝天豹的长剑突然间变成了刺向祝天龙的咽喉要害。两人同时大惊,祝天豹拼命抽剑后缩,祝天龙身子后仰,祝天豹的剑尖正好在他的鼻尖前面停住,若非两人心意相通,这一剑恐怕早已将祝天龙的咽喉洞穿。
原来李随风冷眼旁观已久,看出这四象剑阵本身的确毫无破绽,却并非坚不可摧。当下以身作饵,凭借身法牵引四柄长剑,再以精妙剑法驱动四人按他设定的线路移动,硬是在毫无破绽的剑阵中制造出了破绽。
这方法说来简单,但若不是李随风见识超卓,武功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想要做到却是千难万难。
李随风的身形越来越快,祝家兄弟被他牵引地越来越身不由己,长剑往自己人身上招呼地多,往李随风身上招呼地少。
蓦地只听当的一声大响,祝天龙、祝天虎、祝天豹的长剑竟然一齐砍在祝天彪的剑身之上,祝天彪的宝剑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李随风手中的长剑如同蜻蜓点水,快捷无伦地在祝家四兄弟的手腕上各点一下,又是当啷当啷当啷三声,三柄宝剑同时掉在地上,祝家四兄弟同时用左手抓住右手手腕,指缝间鲜血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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