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和岳母,都是俭省人。他们的俭省各有特色,但都没有到节衣缩食的地步。
多年以来,岳父母的财务管理都是AA制。岳父负责“食”,即柴米油盐等吃喝用度,岳母可能负责的是“衣”,因为她经常展示的便宜货都是穿的。“食”属于日常开支,加上岳父坚持为下一代存钱,他基本上是收支两抵。岳母开支的机会相对少一些,显然比岳父富裕。
岳母节俭,再富裕也不会乱花钱。她喜欢把钱藏起来,通常装入信封,放在席子下,枕头里,或者塞进女儿用过的作业本中间。由于藏得太过分散,且太过隐秘,记不住,须大笔开支时便需要发动全家帮忙寻找。要是找不到,便只好等它们有一天自己出现。历史上清理旧物,烧纸张时,岳母的积蓄果然“出现”了。被细心的女儿发现的钱差不多要算意外之财,岳母自然笑得合不拢嘴。失而复得之后,她并不吸取教训,趁家人不注意,又藏到了自认为稳妥的地方。曾打趣岳母,你幸好没有入党,样板戏的台词怎么说来着,一个共产党人藏的东西是一万个人也找不到的。
至于购物,岳母最喜欢地摊。
周六的午饭后,是岳母最快乐的时光。
“猜——”岳母双手举着一件上衣,“好多钱一件?”
得配合着猜贵些:
“80块。”
“错。”
“75。”
“不对。”
“70。”
“再猜。”
索性猜了个90。这时岳母的眼泪已经笑出来了。无比自豪地公布了标准答案:9块。从90到9块,理论上净赚了81块,赚安逸了。岳母乐颠颠跑回她的卧室,拿出来另一件6块的给大家猜。一来一回,相当于从幕后到前台,又从前台到幕后。
一大家人,“台下”难免有人捣乱,有回岳母拿出一件棉袄,按惯例应该猜200元的,有人却故意说“最多两块钱。”岳母生气了,快步进了卧室,呯一声关了门。事后才知道,那棉袄是花了大价钱的,整整12块钱。
二老的住房拆迁,清理细软时我们傻眼了:岳母的衣柜和大箱子里紧紧扎扎塞满了衣物。她自己也傻了眼,这些便宜货哪年买的,买来干啥的,花了多少钱,她完全记不住了。她建议几个女儿分掉,女儿们却一齐谢绝了她的好意,纷纷表示家里“没那么多衣柜”。
除了岳母的便宜货,二老家里,还搜查出大量过期的茶叶,过期的食品,过期的保健品,过期的红酒以及过期的饮料,我们明确表示必须扔掉时,二老开始互相抱怨:
“就怪你,高矮要拿来藏着,这下藏安逸了嘛!”
“怪我?找不到怪的跑来怪我!我好久藏过你的茶叶?生怕哪个浪费了你的好茶,放在柜子头还要上锁!”
恋恋不舍地望着满屋废弃的“好东西”,反复挑选了几天“有用的”,嘱几个女儿代为保管,这才去了养老院。
探视二老,至少每周一次。炖鸡,炖猪腣膀,生怕他们缺营养。临走时的一幕却让人哭笑不得。仿佛是礼尚往来,二老打开抽屉:“把这个带回去,你们自己分。”
抽屉里,7个熟鸡蛋,14个包子,还有半碗吃剩的肉菜。
岳母很得意,说是早餐每天配两个鸡蛋,他们一人只吃半个,一天可以省下一个;包子不是每天有,只要有就多拿几个带回来;至于肉菜,却当真是吃不进去了剩下的。
不好拂了二老的美意,便带走,回小区后扔进了垃圾桶。下一次不敢迁就了,叫他们闻馊味,叫他们自己去扔。我告诉二老,就算是发给你们个人的鸡蛋,吃不了也应该放在那儿,留给需要的人。你们说,这究竟是节俭还是浪费?岳母还是没想通:“发给我们的,我们给你们留着,咋个叫浪费?”
岳母摔伤后,二老住我家。岳母须长期服用一种降血脂的药,那种药他们比较了多家药店,发现老城区有一家“同仁堂”每盒同比便宜两毛钱。该买药了,从新城区我家到老城区打的要花十块钱,而我家楼下就有药店。岳父死活不同意我去楼下买药,便陪了他去了老城。十盒药,往返打的20元,岳父忽略不计,说“节约”了两块钱。要说浪费,也就是浪费了时间,而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如今二老又到了我家。岳母坐在沙发上,总是嫌电灯太亮。“关灯。别浪费电!”五只节能灯才15W,听岳母的,关了。
不一会儿,岳母上床了。身穿长袖上衣和长裤的她,用被单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后叫道:“老大,开空调!”
她不许开卧室的空调,嫌对着吹不舒服,要开客厅里的,间接地吹。
客厅里关了灯。空调在运行,耗电量为每小时2000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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