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末和男朋友一起看了《一条狗的使命》，在电影院里哭得不能自已。他说，你那么喜欢小狗，不如以后我们一起养一只吧。
我摇摇头，不了，我一定照顾不好她的。
乐乐是我的第一只小狗，也会是唯一一只。
初一那年，和小伙伴放学一起回家，路上她说表姐家的一窝小狗满月了，她要抱一只过来养，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当然愿意。
到了她表姐家，她看中了一窝三只里面的老大，黑白夹杂的短毛，很是欢实。我也跟着抱抱这只摸摸那只，过了一把狗狗的瘾。临走的时候，纯白色的老二在我脚边蹭来蹭去，湿漉漉的眼睛特别清透，好像在说什么。
我心一动，跟她商量说，“这只有人要了吗？不然我抱走吧？”
于是，乐乐就成了我们家十几年来除了人之外的第一只活物。
妈妈不太喜欢狗，觉得还要喂还掉毛特别麻烦。不过考虑到反正也不会让它进屋，倒也没有什么。爸爸帮忙用废旧的沙发在院子里搭了个狗窝，乐乐便住下了。
偏远落后的东北小县城，狗都是这样散养在院子里，平时人吃的剩饭给它一口，逢年过节再添上一些菜汤和骨头。乐乐也不是什么品种狗，越长毛越长，满院子撒欢儿，隔着篱笆吼街道上路过的猫。附近的邻居也都知道了老林家领回了一个小不点，个头不大倒是蛮厉害的。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刚抱回它那几天满心欢喜的感觉。每天在学校上课时就惦记着回去和它玩儿，离家老远就听到它的叫声。周末的时候，我就带着它去小伙伴那里，看它和它姐姐一起在台阶跑上跑下，把买的辣条和干脆面分给它们吃。有时候家里没人，我也偷偷地把它放进房间。东北的冬天天黑的特别早，5点多放学回家后外面已经暗透了，有它在房间里陪着我，总觉得安心了一些。
2008年3月7日，我记得特别清楚。深夜惊醒的我懵懵地看着窗外连天的火光，一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妈妈冲进来拉起我，叫着快从窗户出去，院子着火了。随便裹了一件大衣，爸爸妈妈就连推带拉地领着我从拆开的窗子爬了出去。
火势大的惊人。院子里是好几排冬天用来烧火取暖的木材，在一片红彤彤中噼啪作响。用来冬天封窗子的薄膜已经被烤化了。邻居们乱作一团，有的在帮爸爸砍断篱笆，充当隔离带；有的在帮妈妈从窗子往外扔贵重的东西……救火车迟迟不来，我远远地站着，心里全都是惶恐。这时候一团软软的东西碰到了我裸露着的脚趾。
是乐乐。是她。
3月初的东北还是大雪满地，没有人注意到只穿了睡衣拖鞋，裹着一件薄大衣的我。远处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眼前是已经窜到房顶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扑灭的大火。我蹲下来，抱紧小小的她，感受到那样真实的暖意。
我不知道怎样去描述那种感觉，好像天地间就只有我们两个，惶恐地茫然地面对着一件不可左右的大事，只能呆呆地看着，祈祷着。
后来，我总是对别人讲，我13岁那年，就知道了什么叫相依为命。
最后大火当然被119的消防兵叔叔们扑灭了。那天以后，我和她仿佛有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一样，我知道，她会一直在。
初中三年过的很快，我考上了市里的一所高中，平时住校，两周才能回来一次。每次回来的时候，她都围着我跑来跑去开心的不得了。可惜，我大概天生是那种恐惧又逃避的人。那几年我心里暗暗算着，她五岁了，六岁了……已经不如前几年那么活泼。虽然知道狗狗一般都能活十几岁，但是我仍然无法想象她离开的时候。
高三最后半学期，学校开始允许走读，妈妈为了让我更好地吃饭和休息，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陪读。爸爸自己在家住了一阵，后来为了方便也搬去了单位宿舍。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跟我提乐乐的问题，而我忙于应考，也没有挂心——毕竟以前我们好几天不在家时，妈妈会一次性给她好多天的食物让她慢慢吃，或者她自己跑去不远的爷爷家或者姥姥家，蹭吃蹭住好几天。——我甚至还乐观地想，等到我高考完，我可以陪她一整个暑假，以后出去念大学，她可以在家替我陪爸爸妈妈……
可是，为什么所有事情都有一个“可是”呢？
6月我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不见她。开始我并没有担心，直到，在任何可能地地方都见不到她的影子。
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问任何人她去哪里了，我不知道如何开口问。是的，是我把她抱回来的，没有谁承诺过要帮我好好照顾她，亲戚们只是开心时看她可爱就给她些吃的，人家没有说会一定怎样。甚至包括爸爸妈妈在内。
是因为再也不能看到她而难过吗？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居然弥漫出一种名为“解脱”的东西。我不用再每天担心那终会到来的分离了，不用看着她一点点衰老，不用看着自己的爱怜被时间和距离消磨。
而为了这份莫名的“解脱”，却又时刻充满了隐秘的罪恶感。觉得自己太过冷血无情。毕竟，她曾经陪我度过那么多的时光。我怎么能这样。
后来心理学课上，我了解到这可能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治愈——潜意识在说服自己她的离开是我的“解脱”，以此来回避难过和痛苦。
不过，人是这么复杂的物种，到底是怎样又有谁能讲清楚呢？我只知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养狗了。
「把真实生活讲成故事:简书真实故事征集计划第一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