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玩偶

01

“嘿，”我指着书架，“安德森，那是什么东西？”

书桌旁正在写论文的安德森听到我的话，慢吞吞的转过身来，推了推黑框的眼镜，他貌似对于我的打扰有些不满，但是当他看到我指的东西后，立刻笑了起来。

“你傻了吗？”他笑道，“如你所见，那是一个玩偶。”

他似乎害怕我听不懂，便朝我凑了过来，在我耳边拉长了音调道:“玩——偶，那东西是玩偶，懂了吗？”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我厌烦地把他的脑袋推回去，“我的意思是，它什么来历？”

“那可是个挺长的故事。”安德森重重地跌回椅子里，朝我狡黠地眨眨眼睛，“怎么样，听不听？”

“你不写你的论文了？”我看了一眼书桌上摊开的纸笔。

“讲完了再写一样。”安德森说。

“你很满意这东西？”我看了一眼书架上坐着的玩偶，这个大约有二十厘米高的玩意儿有着棕色纽扣做的眼睛，没有鼻子和嘴。彩色布拼接成的四肢，塞满棉花的肚子，头发是深蓝色的毛线，左肩膀钉着一个红色纽扣。我撇了撇嘴道:“真丑。”

“要不我干嘛要给你讲它的故事。”椅子上的男人把玩着桌上的签字笔，“安，给我句话，你到底听不听？”

“听。”我坐到安德森旁边，“这丑玩意儿一看来历就不简单。”

02

在开启这个故事之前，我先想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安德森。

先生们，不要觉得无聊，因为安德森不是一个普通人。

我的意思是，他的各方面都与常人无异，他的母亲早年去世，父亲娶了继母后也不幸丧命，继母和妹妹死于一场火灾，留下他让叔叔抚养。讲真，安德森人很不错，只是在收藏这方面，他有着诡异的癖好。

他喜欢收集来历很诡异的东西。

在火灾现场被烧的面目全非的洋娃娃，自杀者穿的鞋子，杀人犯用过的扑克牌，这些东西我都看见他收集过，甚至有一次，他还得意洋洋的朝我展示一个沾满血渍的在车祸现场发现的香囊，我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收集到的这些玩意儿，没兴趣。

安德森经常兴致勃勃地朝我讲述那些东西的来历，作为他的朋友，我偶尔会听一听，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他这种诡异的爱好。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不是吗？

03

安德森小心翼翼地把玩偶从书架上拿下来，展示给我看。

“离近了看，有没有什么发现？”他问我。

我瞪大眼睛凑近了看，果然有发现。“更丑了。”我如是说道。

他朝我翻了一个白眼以表达对我的鄙视。“不是这个。”他说，“继续看。”

我有些厌烦，于是更凑近了看。

“用来做玩偶的布上面……好像有些红色的小字？”我问道。

安德森朝我微笑了一下，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看着我，“这就对了，安。”他赞扬道，“的确是字。”

“写的什么？”我说。

“这个玩偶主人的日记。”安德森轻声说。

04

“为什么玩偶主人要把日记写上去？”我有些疑惑。

“为什么我要收集这玩意儿？”安德森白我一眼。

“得了。”我不耐烦道，“少卖关子，安德森。”

他耸了耸肩膀，摆弄起那个玩偶来。“委实说，我也不知道。”

“喂！”我叫起来。

“耐心点儿伙计，慢慢听我讲。”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个玩偶的主人原来是个小男孩，这个丑东西是他妹妹做的。”

“怪不得这么丑。”我说。

05

安德森不满的瞪我一眼，继续说道:“这小男孩有个老套的设定，母亲早年去世，父亲工作常年不回家，于是给找了个继母照顾。”

“灰姑娘的套路？”我又忍不住插嘴道。

他一甩头，不说了。

“好吧好吧，我闭嘴。”我无奈道。“你继续说。”

安德森点点头，几丝棕发滑下耳廓，又被他用手捋回去。“差不多是灰姑娘的套路吧，继母原来对小男孩还不错。后来生了个小姑娘，然后就开始厌恶小男孩了。”

这他妈不是《金鸟》的套路吗？我想着，却不敢说。

“继母心很小，给了自家女儿就不愿意给小男孩了。”安德森接话道，“小女孩倒挺喜欢他，作为一个妹妹对哥哥有着天生的依赖，看着哥哥成天被自己妈妈欺负的可怜，就给做了一个玩偶送给哥哥。”安德森说，“孩子小嘛，玩偶自然做的丑。”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个家不怎么太平，不久，继母发现常年不回家的父亲有了外遇，两人在家里大吵起来，那个父亲就出手把自己妻子给打了。”安德森说，“继母怀恨在心，于是让小男孩给晚饭的汤下药，想借小男孩的手毒死自己丈夫。”

“这小男孩怎么可能同意？”我忍不住说。

“打断别人的话一点也不礼貌，安。”他说，然后又继续讲了下去，“可是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继母把那药给小男孩，说是调料，小男孩就给放了。然后把汤给了父亲。”

“然后呢？”

“父亲死了，继母说是孩子不小心把老鼠药当调料给放了进去，妹妹作证，小男孩后悔莫及，但是没用，没人相信他的话，况且他的继母在那个地方人缘很好，所以人们也不太怀疑。”

我静静等着，想听安德森说完，我看着他倒了一杯水喝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继母害怕小男孩告密，于是把小男孩囚禁在地下室，每天送去点吃的，小男孩身边只有这个丑兮兮的玩偶，于是他便把自己的手指咬破，把扔在角落的木棍的尖端粘上血，在玩偶上写字，写的都是些对继母的憎恨啦，对妹妹的想念什么的。”他把玩偶递给我，指给我看上面的字，虽然模糊不清，但是还是能看到一些“死”，“在”，“恨”之类的字。

“真可怜。”我轻声说。

安德森点点头，继续说道:“后来小男孩趁继母有一次送饭忘了锁门，逃了出去。他看到了他以前最爱的妹妹在花园里荡秋千，那已经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了，穿着好看的花裙子，上上下下的荡着，裙角都飞起来。”

我听着，想象着一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躲在树后面，看着自家的妹妹裙角飞扬，微笑的样子十分好看。反观自己，同一家的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的妹妹早忘了他啦，他还牵挂着那个小姑娘呢。”安德森有些嘲讽的说，“小男孩愤怒极了，于是跑到镇子上，在一家小商店那里偷了一盒火柴。晚上，他趁着夜色顺着墙边的树从自家的二楼窗户爬进去，点燃了窗帘，然后他点燃所有火柴，全都扔到床上，看着火焰蔓延开来。”

“最后呢？”我问。

“继母和女儿正在三楼吃饭呐，二楼和一楼都烧起来了她们都不知道，直到她们察觉已经晚了，整个房子像是上了锁火炉，把她们困在了里面。她们死了，烧的只剩下骨头。”

“小男孩呢？”

“跑了，跑之前他带走了这个玩偶，他跑去找自己的叔叔。叔叔一家很可怜他，一直抚养他长大。最后，这个玩偶被送到了我手里。”安德森说，拿着玩偶细细端详，然后起身把它摆在书架上。。

“拿着这玩意儿你也不怕夭寿。”我叹了口气。

“嘿嘿。”安德森笑道，眼镜片闪着光。

06

“好啦。”他推了推眼镜，“讲完这个故事，我得写那该死的论文啦。”

他转过身去，叹了口气，握着签字笔，拧着眉头。

我正要起身告辞，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个想法让我浑身战栗。

“安德森，这故事谁告诉你的？”我努力想让自己镇静下来。

他听到这句话，放下笔，转过身来，淡蓝色的眼睛盯着我看。

“安德森。”我颤声说，“这故事谁告诉你的？”

“你猜。”他忽然笑起来，狡黠的神情像一只得意的猫一般。

书架上的玩偶静静地坐着，丑陋的脸有些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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