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要卖房子了”饭吃到半晌,先生冷不丁冒出句话来,“什么情况?!”我握筷子的手在半空顿了顿,问道。“这次应该是离定了!”他边说边继续闷头吃饭,我嘘了一口气,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幸福的婚姻都相似,不幸的婚姻各不同。步入这尘埃落定的秋天,有人尽享丰收的喜悦,有人暗啜秋风萧瑟的凄凉;而当春天向每一对新人拉开绚丽帷幕之时,有谁会去揣测日后那半道杀出的凶险与不测?!
曾经,在别人眼里,那是多么温婉俊秀、相依相衬的一对人儿啊!我仍清晰记得与他们双双初见的一幕。
弈,先生大学时代最要好的同学兼同乡。毕业几年后,两人顺理成章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那一年,牵着手的小夫妻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一眼神,真是一对让人感觉由内到外极般配的爱人啊。
我的世界你不懂你浓我浓,随后的日子也是岁月静好。他们在一线城市慢慢扎稳脚跟,有了一个漂亮聪颖的女儿,弈的事业也是稳步发展,几年后,他已是一家知名外企中国区域的人事主管。这对让人看好的夫妻,所有的花好月圆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后来,后来可真是迷幻莫测!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弈迷上了古玩收藏!最初只是在古玩市场收集些对眼的小物件,把玩品味,殊不知越踩越深。有一个阶段,他买回整套验测古董的器材和大量书籍,每天下了班,便钻进房间鼓捣他的瓶瓶罐罐。
再后来的某一天,他跟先生说,已无法再忍受眼前的工作状况,他要辞职了,只为潜心研究古玩。这可不是个可随口而出的决定,且与古玩沾边的行当,不具备相当经济实力又怎可轻易染手?!
然而,他如言毅然辞去十几年前年薪已几十万的工作。而后为了收集渴望到手的每一件心爱之物,他渐渐花光了积蓄,甚至背上了债务。我听过不止一次他说定有一天要建个自己的博物馆。为保住最珍爱的藏品,他在古玩市场摆起了地摊,出售部份藏品以确保资金周转。
我们去过他的摊位拜访过他。平铺地面的一席油布上,整齐摆满各色说不上年代的物件。他说,真正的精品都藏于家中,出售眼前这些只为搜罗更多的精品。而看着摊前稀疏无几的主顾,我们的心却是五味杂陈。
地摊生意并不好,有时一天摆下来所收甚微,并非如他所愿能实现很好的资金周转。很多时候,他不得不靠借贷来获取他所称“缘分到了”的心爱之物,家中的藏品倒是越收越多。
尽管时时面临资金短缺的困顿,也尽管常常遭受鉴定专家的打击,我奇怪地发现,弈的精神状态却是越来越好。“我会成功的”也不止一次我听先生转述过他的此话,我实在想不明白他的自信从何而来,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的精神状态的确很好,如他所言“我现在很快乐!”。
不清楚曾在职场遭受了怎样的际遇,也搞不懂现在的状况何以令其很满意,总之,弈快乐自在地沉浸在自己的新世界里。直至有一天,我亲见他十一岁的女儿从杂乱的衣柜里揪出藏在里面的小猫咪,始意识到,这个家已是日渐疏于打理。
是的,因弈的沉迷与忽略,一道阴霾已悄悄笼罩这个曾光鲜和美的家庭。看着他们凌乱家中皮沙发上破旧的裂痕,无奈中,我对那对久被冷落疏远的母女报以深深的同情。家和万事兴,家不兴也会引致欠和啊,他们夫妻终因经济问题开始发生争执。
最初,先生常收到来自弈的亲人要他帮助劝和的请求,先生也与他深谈并规劝过。然而,千般伤害万般不该弈都承认,只是,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是错误抉择。“我会成功的!”“终有一天我能够补偿她们的”,弈的坚定,不容置疑。
是否,我们都未能给他足够的理解、宽容与耐心?!有一次,先生曾说过这样的话,我无言以对,只眼见着他们夫妻间的纷争不断升级;未成年的女儿,看他的眼神也是满满的怨尤与不满。几次三番,这个家庭濒于破碎的边缘。而今,似乎一切都再已回不到从前。
“房子卖了,他打算住哪?!”晚餐将罢,我问,这实在是顿沉闷的晚餐。“也许租吧!”先生答到。温馨的家,是房子的灵魂,家已不复存在,房子租或不租也无须纠结了。
理想与现实博弈的故事,其实在文学作品中读过不少。大师们选择追寻月亮抑或便士,自有后人铭记和传唱他们的惊世骇俗;而一介平民,要在冷酷现实中,认真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执着追逐心中的梦想,几乎注定要走上艰辛与孤苦之路。
“我的世界你不懂”。也许,每一个人的世界,在别人眼里,都充满无尽的困惑与隔膜。也因为不懂,人与人之间,终难以彼此理解与包容。然而,生活仍将继续。
唯愿他们,各自安好!
我的世界你不懂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