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喜欢浪费时间的人往往是快乐的。彼时我正如同一位驾轻就熟的老司机一般,带着她踱步于深夜的酒吧一条街,我不时摇摆着艳红与深紫杂糅的半身裙,她却提着乳白色的裙角,像个良家妇女。可我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瞧,她那好奇中透着痴迷的眼神早已将秘密出卖。她牵着我的手,说出那句话。我笑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她用手指点点我们俩的心脏,沉默里裹挟着一阵欢喜。我记得那天黑色的夜透明的雨,也记得快将人潮吞没的吉他的咆哮,却唯独忘了她的眼里是什么颜色。
她的名字叫立冬,二十四节气里终了收割、进入寒冷的那个立冬。
此刻我推开一家地下酒吧的门,扑面而来的吉他声与暧昧的酒红色灯光将我的风尘仆仆湮灭于无形。立冬的身影在一瞬间抓紧了我的心弦——她衣衫单薄,埋着头在圆木桌上涂涂画画,不用说,世界上即将再添一幅优秀的画作。我记得有好几次,这座城市下了大雪,她也是这般衣衫单薄地出了门,抱着一本厚厚的素描本,安安静静地走着,像是一条无声无息的影子。
这样的一个人,让我有些不忍心。可我是谁?这座城市里最声名赫赫的独立唱作人,我有玩弄歌词和烟嗓的能力,也有游戏人间的才华和同性取向的标签,单凭这几点,就能在舞台上轻而易举地搅起风浪。粉丝们总是将我比作一辆没有牌照的车,在人间横冲直撞,将那折磨人的爱恨情仇碾得稀巴烂——这有什么办法?我生来色彩浓烈。
“乔夏。”她远远地看见了我,打招呼的声音如同化了的柠檬冰沙。
我走过去,坐下来,没有看她的眼睛。视线晃到灯光下的地板上,发现我们的影子意外地投射在了一起,显得如此巨大,像是塞满了整个空间。该怎么开口,这个问题意外地令我困扰。凭她的聪慧,应该也发现了我的反常。
“前段时间,我们……”她试着先开口,却被我打断。
“这不是重点。”
前段时间,我们陷入了很多争吵,我每天除了外出唱歌就是和她争吵,而她,除了画画就是和我争吵。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事实上,这要放在以前,或许我会觉得幸福,只要立冬能给我煮一碗白米饭,煎两个酱油荷包蛋,我立刻投降。可是现在,一切都需要改变,或许该说,一切都已经改变。
“我们分手吧。”
我竟然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在我说出这句话后,我向立冬坦白我已经劈腿的事实,而且对方是一个男生。我打开手机,把这个男生的照片给她看——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清,只听见一声模模糊糊的“哦”就看见立冬转身离去的背影,那是张皇失措的背影,是梦境破灭的余晖。
心神恍惚之际,手机铃声意外地响起,我按下接听键,经纪人Lisa的大嗓门爆炸一般震痛我的耳膜:“大姐,你什么时候在网上公布的劈腿的事情?你疯了吗!总之你现在不要回以前的房子了,全是记者,全是记者……你自己找个酒店躲起来,等我来找你……”接着就是挂断电话后的“嘟嘟”声。
我放下手机,露出微笑。
你问我为什么笑得出来?因为这很好,我又处在舆论漩涡的中心了,你们不明白,现在的我要的是热闹,是对繁华和绚烂的轰轰烈烈地进入。至于立冬,她曾是我灵魂里最渴望的单纯与温暖,我真真切切地爱过她,无关性别。但是爱是一种瞬时性的极致情感,它不会永恒。不爱就离开是最坦荡的姿态,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想到这里,我又不是那么想笑了,因为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根本不懂什么叫爱。爱情好难,人生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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