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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故事,多年后我才讲给你听。
那是一个雨夜,你常见的那种,雨像扯线似的绵长不断。一个白天,半个夜晚,房间里总有点和世界隔离了的寂寥,仿佛末日了也与你无关。
翠远参加三周的公司培训,同行的是二三十公司挑选的年轻人。说年轻也都不算真的年轻,过了三十岁,总要有种中年人的自嘲和自觉。
翠远是其中唯一单身的女子,在每天一到吃饭就和家里汇报行程的男女中,显得有点尴尬。翠远的剩下,大概像《围城》里说的那样,做了一件好衣裳,压箱子里不舍得穿,等到拿出来穿的时候,已经过时。
十点钟了,时间是年久失修的摆钟,你听的见它的足音,却不知道它的流逝。
心里莫名地有点燥,翠远想出去淋雨,这雨夜仿佛格外让人想任性,事实上翠远年少时都没有任性过。平凡的家庭,二流的学校,无味的工作,让人想任性都自觉无力。
雨还没停,有点凉意,蝉声愈噪。沿着徒步的跑道,走过去,明明暗暗的路灯光下,雨变得如丝如缕。
脚步停下来,来了另一个雨夜撑伞走着的人。
那是宗祯。翠远知道他,听过他的发言,有点满不在乎似的真实。那以后似乎也没有什么机会私下说话,只是隐隐地觉得有点回避他,至于原因,翠远没有深问过自己。
宗祯说走走吗?翠远答好。
两个人走路,就更慢一点,仿佛都不忍走到告别。间或的几句问答,问的人不注意地问,答的人也不注意地答,说的什么,仿佛都不重要。没有这雨重要,没有这步子重要。
分外地爱这安静,把白日的热与燥都洗干净了。翠远不算顶美,有点静谧的书卷气。宗祯是一个高挑的男子,褪去了毛头小子的青涩,好在还没有中年人的油腻,相当不难看。
仿佛能走到天荒地老似的,就可以这样走下去,不必说话,没有亲密。该说什么呢,什么都会破坏了这梦一样的雨夜。
某一刻,宗祯停下来,看着翠远。仿佛要说什么,仿佛又没有话说。翠远不敢长时间对视,生怕泄露了心跳的秘密。仿佛是谁叹息了,又仿佛没有。
在翠远感觉他下一刻就会吻下来之前,他说,回去吧。
回去罢。翠远静静地答。
这雨整晚都没有停,凌晨雨滴还在敲着玻璃窗子,仿佛在说未完的梦。再见仿佛有了默契,各自妥帖回避。连回避都可以让人觉得是心下暗许。
集体出游,同事刚好拍到一张他和她的照片,两人分据画面的两头,互不相望,仿佛分别。翠远在照片下写上几米的话,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就像都市里大多数人一样,一辈子也不会认识。写完有点一语成谶的悲凄。
两三周就很快过去,两个人都开始很少说话,无论是微信群还是现实里。
翠远有时候想,如果他勇敢一点,自己会不会也能抛开一切。但他们都没有。命运在暗处布下了诱惑,等着飞蛾扑火,等着他们不闪躲。
可是他们都已经开始学着最初的世故,开始假装不理会那些超出常规的迷途。
于是,踏上归程。
列车的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离家时放下的角色,如今都像铠甲一样一一穿起。所有人于是开始恢复微笑,寒暄,告别。
宗祯与其他人一样与妻儿通话。翠远假装专注整理衣箱。《一代宗师》里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那么重逢之后呢?是否又是久别。
这个车站真的有那么一个分岔路口,宗祯走向右边,翠远向左。
借着等同事的理由,翠远在转弯前停留。看着宗祯那么好看的背影,就一直走出去,走出去。
马上就要转弯消失的时候,宗祯忽然向这个方向挥手,再挥手。
翠远知道这是他在告别。
翠远没有挥手,转身眼泪落下来,心里默默念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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