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是市里省级晨光幼儿园的主任，早上七点四十五分，他从一条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巷子里走出来。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系着深蓝色领带，皮鞋擦得发亮。唯独不足之处，是他今天看起来满脸疲惫，睡眼惺忪。他要到晨光幼儿园上班了。
今早不见太阳，灰蒙蒙的天空压在城市上空，虽然没有下雨，但是每个出门的人都感受到来自沉闷忧郁的天气的不怀好意。路上行人匆匆，这些人不外乎是出来买菜或者吃早餐的。
路过一个菜市场，从菜市场传来了一阵喧闹。王三加快了脚步，想快速通过这里。
脑袋依然嗡嗡地响个不停，王三伸手摸一摸额头，居然发现额头有些发烫。
该死的，该不会是要感冒了吧？早知道昨天就不那么搞了……
他想到这里，又想起昨天那个女人来……风韵犹存的面容，放浪的笑容，雪白的肌肤，高耸的酥胸……
唉！王三呀王三，你可是一名老师！……王三啊王三，你真是一个窝囊废，社会的败类，你不配当老师！
王三已经三十一岁了，还没有结婚。虽然是办公室主任，其实没多少存款，而且他的身材和长相会让大部分女生望而却步。
切于正常的生理需求，尽管王三心里矛盾，但是他隔三差五的会去找小姐。
马路这边有一间餐饮店，热包子的白烟从蒸笼里飘出来，王三像往常一样买了三个烧麦，然后又随手拿了一杯豆浆。
付款后王三径直走向斑马线，过了斑马线，对面就是晨光幼儿园了。
在等待绿灯闪亮的期间，王三喝起了他的豆浆和烧麦，但是他没有品尝到早餐给他带来的能量。
反而，脑袋里嗡嗡声响越来越嘈杂了，大脑里偏向左耳朵的一处钻心窝的疼。
扑街！昨晚那个奇怪的女人究竟对我做什么了呀……
绿灯亮了，王三跟在人群后面往马路对面走去，到了幼儿园大门口，接学生的校车第二班次已经到了。
身着统一服装的小朋友规规矩矩地从车上下来，在年轻的美女老师地引导下按班就部地进入校园。
此时王三已经吃过早餐，在快近幼儿园大门口时，他随手把装早餐的塑料袋和杯子扔入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快步走向幼儿园门口。
幼儿园的女园长站在大门旁边。小朋友从她前面经过时喊一声“园长好”，她就笑得跟嘴里含着蜜一样甜。
但见王三快步走来，女园长立刻收起了笑容。王三跟园长打了一声招呼，见园长随便的嗯了一声，自讨没趣似的跟一队小朋友走进去了。
这老妖婆！哼！王三在心里暗暗咒骂她。
这所幼儿园办学时长十余载而已，因为教风严谨，师生优秀，所以被评为了市里唯一一所省级幼儿园。
幼儿园规模较小，一共二十多名任课教师，正副主任，正副园长。
但是幼儿园里面环境优美，像是一个隐藏在城市之中的神秘乐园。在一楼的厕所旁，笔直地楼梯通向二楼的办公室。
程老师此时从楼梯上走下来，结果和要上办公室去的王三撞了个正着。
“王主任，昨天是不是没睡好呀，眼带都要掉下来了！”程老师打趣道。
这程老师是刚进学校的一名二十六岁的女老师，还没有结婚。她身材矮小，脸和下巴圆圆的，戴着眼镜，喜欢穿黑色的包臀裙和高跟鞋。
程老师不是王三喜欢的类型，但是她为人热情，教风规范，做事利索，平日里王三手头有什么任务都放心交给她办。
“似乎有点感冒了……没事。”王三坦诚地说，说完就匆匆上办公室去了。
这所幼儿园领导小组的四个人不上课，他们有各自的任务。王三每天的任务就是坐在电脑旁审查员工的执勤情况，幼儿园的财务也是他负责管理的。
办公室里的灯开着，空无一人。基本上这个时间点所有的同事都下楼去陪伴孩子们了。
王三在办公桌旁坐下，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吃过午饭后，王三来到了休息室，他实在太困了，头疼了一早上，趁着午休时间短短的一个半小时必须好好睡一觉。
休息室分男女两间，因为幼儿园男教师较少，所以这间休息室也少。
今年新来的两名年轻的男教师基本上不来休息室睡觉，这段时间他们不知道去干嘛。
推开休息室的门，王三走进去，把门虚掩着，然后径直走向自己的床铺。
靠近窗户的床位，周副园长蜷缩着身子，脸朝墙，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老周！”王三叫了他一声。
周副园长和王三平日里关系最好，所以连内向的王三都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嗯。”周副园长应了一声，翻过身来，望着王三。
王三刚刚躺下，周副园长只看到王三稀拉的头发。
周副园长开玩笑说:“老王呀，最近头发越来越少了，是不是搞太多啦。”
王三嘿嘿地笑了，他的笑声干净而有力，但是算不上好听。
“昨天又去了……”周副园长不依不饶地打趣道。
王三沉默着，他把头枕在手臂上，望着床上空的雪白的天花板发怅。
“嗯……”王三漫不经心地应着，随后他又郑重其事地说，“老周，我跟你说一件昨晚上的奇遇，你不要告诉别人。”
“你说。”
“你先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
“好，我答应你。你还信不过我吗！”
王三叹了一口气，说:“昨天我和一个年纪和你一样的阿姨做，本来一开始我是拒绝的，但是看在她无论美貌和身材都符合我的需求。我便同意了。”
周副园长插嘴道:“多少钱？”
王三说:“一样的价钱。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新来的？”
“应该是新来的。坐在公寓门口，见我走过去吹起了口哨，我停下脚步，她又朝我多瞄几眼。对于我们这些常客来说，几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也是出来工作的。
我和她商量好价钱，我发觉也不贵。当时心里主要是想体验一下新鲜，精虫上脑，也没有想太多。
很快，她抄起小板凳子打开了公寓的电子门，走在前面帮我带路。
我们一上一下走在楼梯上，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盏亮起来。
借着灯光，我看清楚了她的两瓣肥屁股，当时她穿着红色的紧身绸缎睡衣，腰间细细的丝带束住了她的小蛮腰，卷曲的波浪似的头发披在背上。
如果光看背影，或者后来没有听见她的年龄，我不会知道原来她和你一样大。
尤其是她身上散发着一股迷人的我叫不出名字的香水味，那种味道是我其他女人身上从未闻到过的。”
“后来怎样了？做了没有？”周副园长色眯眯地笑起来，说。
“我不知道。在后来我喝了她给的汽水，立马犯困打盹，一点儿活力也没有了。我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她的床上躺下，然后一觉睡到天亮。但是又隐约记得和她似乎是做了……”
周副园长说:“你还喝了她的汽水，不会是遇上骗局了吧？”
“不是骗局，我的钱财和身体都完好无损，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还在呢，肯定不是骗局。就是从早上到现在，我的脑袋瓜子特别疼。”王三喘着粗气，胸腔上下起伏，接着说:“我也是没办法，去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我历来小心，我们又是老师，但是昨天晚上我确实被吓了一跳，因为我们刚坐下，公寓的门就响了，然后外面传来声音说是警察。”
“警察？”周副园长屏住了呼吸，“然后呢？”
“当时我紧张得要死，真想跳窗户逃走。但是那个女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她牵起了我的手，示意我闭嘴。 她把装扮打点了一下，然后开了公寓的门。
一共来了三个警察，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胖胖的警察，在整个过程当中，只有他在讲话。他询问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回答我们是夫妻。
我为女人蹩脚的谎言感到吃惊，这样的小伎俩肯定一下子就被警察拆穿。
果然，警察立刻要我们拿出结婚证书。
女人松开牵着我的手，到里面去翻箱倒柜寻找“证书”。我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上下都在冒冷汗，警察锐利的目光像一座山压得我喘不来气。
哪有什么证件？这个傻女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死了死了这一次我肯定完了！！
就当我在心里反复折腾的时候，一只莹白的细手递过去一张证书。
警察翻开红色的结婚证书，我朝里面瞄了一眼，头像上居然确确实实是我们两个人。”
“啊！你该不会撞鬼了吧！”周副园长吃惊地说。
王三不愿意相信周副园长的推测，他安慰自己说:“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今天早上她还躺在我身边呢。”
“警察走了以后，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想起那张结婚证书，一种骇人可怖的感觉油然而生，像一种无形的力量勒住了我的喉咙。
‘你怎么会有我们的结婚证？’我对坐在床上喝汽水的她质问道。
‘假的呗。’她轻描淡写地说，眼睛里含着妩媚的笑意。
我还是不相信，于是走到梳妆台旁拿起了刚才的那张红色证书。
这本证书似乎有点陈旧，但是确实是我和她的结婚证书，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至于时间，居然是今年的七月五日。
超出现在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我和你可是第一天认识！我可不记得在此之前认识你。’
她沉默着，然后递过一瓶汽水给我，‘你先别急，喝一口汽水。我慢慢讲给你听。’
当时我被深深的恐惧所包围，确实感到口干舌燥，于是接过了汽水。
我喝过一口汽水之后，浑身没劲，只有一瞬间的功夫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发现她在我身边躺着，才发觉昨晚那瓶汽水的不对劲。
我感到整个脑袋像要裂开一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脑袋里钻出来。
于是我询问她说:‘昨天，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她腼腆地笑了，简直像一个不经世故的羞怯小姑娘。
我抓住她的胳膊，‘回答我！’
声音有些洪亮，把窗外电线上几只野鸟惊跑了。
‘你呀！对我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说完离开了床，‘太不负责任了。’
这时我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一些画面:半明半暗的公寓里，黑暗压在她的身上，直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呻吟着，婉转动听。
自己似乎确实对她做过某些事，这些画面一时间塞满了我的脑袋。
一时间我也忘记了结婚证书的事情。
‘多少钱？’临走前我再确定了一遍，虽然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讲好了价钱。
她又把数目报了一下，然后我就离开公寓了。”
周副园长听完突然兴致大发，他说:“这事也太蹊跷了，没想到你去找个小姐还能发生这么多的事。昨天晚上是这个小姐救了你一回呀，要是你当时被警察带回局里，老妖婆肯定会第一时间辞退你的。”
王三不说话了。经过周副园长一提醒，他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被幼儿园辞退，他下半年就要吃石头过日子了。
但是话说回来，我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考虑到……噢！对了！头疼呀！
像冰箱里的水冷至零度会结冰一样，王三经过一早上的头疼，此时脑袋里的疼度上升到了极点。
他忽然感到全身发冷，口干舌燥，似乎想把中午吃下去的饭菜通通吐出来。
“老周，去帮我找点止痛片过来。我……我头疼得厉害。”王三强忍着说。
“要不你下午请假，我送你去看看医生。身体要紧。”周副园长走时询问了王三一遍。
“不必了。”王三说，“先吃吃止痛片看看。”
周副园长看王三痛苦的模样，不敢怠慢，夺门而出。
周副园长走后，安静的休息室里只剩下王三一个人了。
因为脑袋疼，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像一只野兽在猛烈撞击自己的五脏六腑。
他的眼里噙着泪水，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抛弃在脑后，只余下了痛苦而绝望的感受。
眼睛一片昏黑，致命的死亡仿佛离他已经近在咫尺了。
王三这时才想起了上帝佛陀菩萨，他想到了一片神光将他笼罩。上帝佛陀菩萨，我王三造孽深重，以后再也不敢了，如果你们真的存在，麻烦你们救我脱离苦海吧。
头痛还在继续……
王三说不出话来，周副园长去拿止痛片这短短的几分钟，王三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时候王三又想起了昨天那个女人来，那个女人证件上写着三十四岁，看她的身材和长相，肯定没有三十四岁，她为何要虚报年龄呢？
王三陷入一片绝望的漩涡之中，眼睛里流出了眼泪。
泪水湿透了枕头。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让他弄得一片狼藉，被单里面包裹着的被子揪成团。
霎时间，眼睛已经麻痹了，视线越来越模糊。手掌和脚底里有什么东西钻出来。躺在床上的背部开始变得硬邦邦的……
周副园长在半路上的时候遇见了程老师，他带着程老师一起来看王三。当他们推开门的一瞬间……他们没有看见王三。
宽敞而安逸的休息室里满地枯黄的落叶，莫名的树根贯穿了床板，撕裂的被褥挂在树枝上，仿佛经历了几百年的光阴。在王三的床铺上看不见王三，王三变成了一棵结实枯萎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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