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年逾六十,就要从村南边的悬崖丢下去,这是村中流传的老规矩,村西头有一个不孝子,总是嫌双亲碍事,父亲刚过五十八,他便急不可耐的背着老爷子往村南边的悬崖赶,不孝子脚程很快,不一会便到了险崖边,老头起先不知道到底何事,但一看到脚下不测的深渊累累的白骨吓得只打哆嗦。
不孝子把老头一放在地上,把几滴汗珠当成泪,假惺惺地抹了一把,说道:“哎哟我的老父亲,你可莫要怪儿心狠,只是这家里实在是只有些糟糠之物,供奉不起您这老神仙,您还是快快去仙界享那极乐之福,切莫挂念孩儿。”说罢,作势要推老头。
老头连忙摆手,喊道:“那太上仙境岂是凡人能去,我每日只食米半升,绝不添你一丝苦扰,每月还奉你一两白银,你看如何?”
不孝子哈哈一笑:“老神仙真是会说笑,想必天上的仙尊甚是喜欢得紧,事不宜迟,这就送您上路!”说罢,把老头凌空举起,往谷中一掷。老头惨叫一声,一双破草鞋飞了出去,但他抓住不孝子的小腿,幸得没有坠将下去。
不孝子脸色一变,道:“好你个老贼,神仙日子不过,抓着这尘缘不放是为何?”老头连忙叫饶,颤巍巍地爬上来,哆嗦来半天地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有道是钱财灼人眼,那不孝子是个屠户,平日里只见过铜钱碎银,哪里见过这阵仗,一双牛眼差点被烧瞎,他惨叫一声,连退几步,甩甩头,嗷一声作猛虎扑羊把那锭金子抢了过来,放在嘴里咬了几口,又嘿嘿地笑起来。
“哎哟我的老神仙,您是要得道飞升之人,哪里还顾得上这黄白之物,也不怕损了修行?”说着,他把老头倒提起来,狠狠地抖了抖,这一抖不打紧,但见这黄金白银好似银河落地哗啦啦地掉得满地都是,抖了好一阵,屠夫看再也抖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便冷哼一声,把老头往这一地的财宝上一扔。
“常言道人老成精,此话不假,老贼,你若是今日把私吞的财物交出来还好说,若还有隐瞒,我可要让你吃番苦头!”那老头一看自己的孽子好似鬼差一般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哆嗦了半天,给那混账指了条山路,说起来这也不是常人能过的地方,曲径通幽不说,尽头处竟是一块如卵巨石,二人走到了尽头处,老头苦着张脸,舔舔手指,然后便在这巨石画了一道门出来,说来也怪,这画出来的门却是一推就开,甚是费解,屠户往里一看,下巴便要掉将下来,这洞天里面岂止是万千财宝,倒是看着如山的金银,屠户一双牛眼也没有被晃到,他扭头看看老头,道:“老妖,你可知私藏金银乃是天人共愤之事,你若是施些妖法,把这财宝赠予我便甚好,若不然,可不要怪我不念情面!”
老头急了,跪下来磕了好几个响头,“儿啊,你莫只认得金银财宝,这些物什你拿些去便好,何苦搬空取尽啊!”
屠户哪顾得这些,飞起一脚,险些把老头踢得半死,他只是冷笑道,“老妖,这可是你自作自受!”说罢又是一顿拳脚功夫。老头实在吃消不了,便在洞中找了个破布袋子给了屠户,只是把口袋一打开,珠宝便使劲往里去,说来也怪,那成山的珠宝往这袋里一钻好似消失一般,打开来却又是取之不竭,不孝子也来不及惊奇,眼看财宝已洗掠一空,他便欢欢喜喜地拿着口袋出了洞,那老头看他要走,眼巴巴地望着,不孝子回头一看老头好像突然瘦了一圈,而嘴中好像含了什么东西一般,伸手就要撬开他的嘴。
“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不能取啊!”老头慌了,连连摆手,不孝子哪管这么,大手一捏,从他口中取出一枚铜板,只听这老头惨叫一声,一股黑烟自头顶升起,片刻后,只剩下一具如烧焦猴儿般的残骸,屠户虽觉怪异,但得了钱财,就什么也不管了,他本生了一个黑心肠,也不知伦理纲常,肉铺没肉也曾拿人肉充数,再加上自己是老头抱养的,便当没看见,拿着袋子就远走高飞。
屠子走了约莫两里地,天都快黑了,仍没走到家,肩上这袋子刚拿起来,那是如羽毛般轻盈,可现在却不得不背在肩上,他心下生疑,把那口袋打开一看,竟然全是石头,他暗骂一声老妖作祟,这些石头漆黑乌亮,却也不像凡品,屠户心贪,纵是石头也想搬回去,哪料这石头却好似生了根,他一生蛮力却也是难拔出半分,牛脾气上来,当下便发了狠,誓要拔出来不可,一身气力正用着呢,不料脚下一滑,头撞到路边的石头,瞬间就开了花。
第二天,屠户被山人发现时,却是南边的悬崖处,头被压在一块巨大的如鸡卵一般的石头下面,早就成豆腐渣了。
京口的刘季伯非常博学,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他都能有所考究,山人都觉得此事怪异,便把这件事说给他听,先生听完这件异闻,笑道:“我曾听说往南边走,那里的山上多像猴子的精怪,平日里化成人形,喜欢藏金银财宝,有很多猎人喜欢追寻它们,觉得找到了就可以发财,哪想到,最后抓到它们,往往只能得到一个它随身带着的那个铜板,因为时间太长,它藏那些金银就成了石头,这精怪也叫‘一文钱’,想来它也是一时兴起,养了条中山狼,落得如此下场,也叫人潸然;若是有了子女却不加以教养,终究是害人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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