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态度 一种人生 一杯清茶 一壶老酒 一部电影 一个知己,文章原创,欢迎品影。
莫言小说改编,张艺谋导演,姜文巩俐热血男女,勇烈年代《红高粱》。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可以换一头骡子,七月初九,十里八乡出名的美人儿要出嫁了,喜庆的气氛四处洋溢。唯独遗漏了九儿 —— 浓浓的眉、黑黑的眸、翘翘的鼻子、红红的唇、含苞待放,属实俊俏,可就是少了点儿人气。
当然,嫁给一个年过半百还浑身流脓的麻风病人 —— 李大头,即便他家境厚实,拥有一座酒坊,也难逃九儿芳心,可父命难违,那头作为聘礼的大黑骡子已经进了院子了。盖头一搭,喇叭一响。上轿出嫁,按照那会的规矩,半道上要折腾新娘子,这可需要点能耐,酒坊伙计们除了抬轿吹喇叭,干一些力气,嘴皮子却笨得很。
于是,就雇佣来了当地有名的轿巴式—— 余占鳌,此人光头肥耳、虎背熊腰,看似耿直的糙汉子一条,可他的这张小嘴儿,不知惹红了多少新娘子的脸蛋儿。在他的带领下,酒坊伙计们也跟着起了哄,大号一吹、调子一换,一首调戏新娘子的野曲儿张口就来。
客未走 席未散
四下寻郎寻不见
急猴猴,新郎倌,
装进洞房盖头掀.
我的个小乖蛋!
定神看,大麻脸,
踏鼻豁嘴翻翻眼.
鸡脖子,五花脸,
头上虱子接半豌!
我的个小乖蛋!
丑新娘,我的天,
呲牙往我怀里钻.
扭身跑,不敢看,
二蛋我今晚睡猪圈!
我的个小乖蛋!
两只脚跟着曲儿的节奏,踏的黄土扑通扑通往上窜,肩上的轿子就随着曲儿一上一下地颠,人唱的生猛,跳的起劲,汗流浃背,可把这轿里的九儿给折腾坏了。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哪里经得起这一阵糙汉抬轿,再加上心里的憋屈,越想越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窿。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渐渐地哭出了声,都说女人的眼泪是金疙瘩,只要女人一哭,男人的心就软了。余占鳌赶紧招呼一声,叫停了锣鼓喇叭,消消停停的往前赶路。
从九儿家到李大头的十八里坡烧酒坊,要经过一片野高粱地,青绿的杆子顶着一头红火的高粱穗儿,放眼一望如火海一般,看不到边界。走进野高粱地正中间的僻静小道,余占鳌等人下意识地把心提一到了嗓子眼儿,还时不时地往路旁的高粱地里瞅上两眼儿。因为村里人都说这里常常闹鬼,这么一想,再看看四周的高粱棵子一动不动,果然有几分阴森,冷汗不自觉得从后背流了下来。
突然凭空一声吼【站住!】余占鳌几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加快脚步要跑,那声音紧跟着补了一句【再跑老子就开枪啦!】自称是神枪手的 —— 秃三炮前来劫道,秃三炮的厉害,附近村民无人不知,号称百发百中。余占鳌几人哪敢再动,赶紧放下轿子掏出钱粮,乖乖地解下了裤腰带,背对前方,蹲在了轿子的后头,听到有人捡钱才敢回头。未料,这号称是秃三炮的劫匪竟还不走,反而摸向了轿子,难道还要劫色?
“刷” 的一声,掀开轿帘扯下了红盖头,嬉笑道【哟,好俊的小娘们!】伸手就抓住了九儿的小脚,那个时候女人的脚,俗称三寸金莲,它对于男人的意义,莫过于一扇通往性欲之地的神秘大门。只是没有想到,九儿抬眼冲着劫匪不屑一笑,下一秒好似踢了他的裆,让他受了挫。
而秃三炮自负有武器在手,凭着自己摸爬滚打的威名,谁敢对我这样,劫匪怒怒斥道【敢小瞧大爷,下轿子,走高粱地,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本事。】这下,九儿开始心慌了,迈开几步猛地回头,望向还蹲在地上的余占鳌几人,希望能锁住一根救命稻草,但几人一脸怂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九儿无奈转身,刚走两步,似有不甘,再次回头,这一次她只盯住余占鳌一个人,那眼神似我若今日受辱,且因你之故。
看得余占鳌眉头一紧,心头一热,“啊” 的一声,猛地冲上前并使出吃奶的劲,把劫匪按倒在了地上。随后其他几个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一顿操作猛如虎,将劫匪活活地打死在了地上,揭开头套一看,满头黑发,根本不是秃顶的秃三炮,就连枪都是假的。九儿得救,就全靠着余占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而余占鳌成了英雄就有了底气,什么底气?那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就在眼前,是个爷们都有点想法。
余占鳌以胜者为王的姿态,提着胆儿走到脚边,一把握住九儿露出的半截小脚,慢慢悠悠且温温柔柔地送了进去。而这一次,帘子里的九儿不惊不诧,顺从地任由于余占鳌握了很久,感受着那份刚中带柔的大手,仿佛他握住的不是脚,而是自己的心窝子。余占鳌愣在帘外许久,他肯定感受到了九儿的回应,但他没敢再进一步,毕竟这是李大头刚娶的媳妇。
夜里,竹影摇动,红光满屋,欲望与繁衍的最佳场所,可久儿只想逃离,他爹要了那头骡子,可九儿不想要这个男人。死命地攥住一把剪刀,只要李大头赶进房间,九儿就敢与他拼命。三天,烧酒坊的伙计们,愣是没有听到期盼已久的震颤,只听到一个刚烈女子的尖叫刺破黑夜。
按照规矩,婚后三天回娘家,九儿带着仍是处子的身子,坐上了李大头送给他爹的那头骡子。她在前边一声不吭地走,他爹就在后边一路唠叨且跟在后面,句句不离劝九儿死心塌地跟李大头过日子,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那头骡子。九儿听得腻歪,一拍骡的屁股,啪嗒啪嗒直往前奔,把她爹远远地落在了后头。
路过青杀口的那片高粱地,让九儿想起了三天前,那只抓住自己小脚的大手,仍旧心有悸动。不自觉地望向路旁,突然一不留神,一戴头套的蒙面大汉闪到了眼前,二话不说,携起九儿就钻向了高粱地的最深处。红色在绿色中穿梭,绿色在艳阳下律动,九儿的叫声成了这片高粱地最悦耳的音符。
蒙面大汉的手越抓越紧,直到没了力气,踉跄倒地,九儿趁机爬起来狂奔,大汉跟在后边猛追。任凭高粱叶子抽打脸庞,噼里啪啦地睁不开眼,九儿只管闭眼往前奔,大汉只顾闷头跟着追。直到大步一跨拦在九儿面前,扯下的头套的真面目居然是那天的轿巴式 —— 余占鳌。九儿瞬间不跑了,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余占鳌面红耳赤。三天前,他抓住了那只顺从了三寸金莲,仿佛一个约定,经过三天的时间,让他有了更多的想法,这个想法足以让他热血沸腾补,不顾一切。
九儿确实不想回头,也不想回到李家的念头更重了,可她爹舍不得那头骡子,那个年头,骡子比闺女金贵。气得九儿掀桌子摔碗,和她爹大吵一架,而李家仍旧要回。虽和李大头没有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名节对于一个女人来说 —— 比命重要。可就在她返回李家的途中,十八里坡传出消息,李大头被人给杀了,不能说是杀,准确说是消失了。门没被砸,钱没被抢,就是人没了,不留一丝痕迹,谁干的呢?没人知道!
出了这么邪乎的事,烧酒坊的伙计们都张罗着要走,除了罗汉大叔,他在东家干了半辈子,多少对李家有了感情,而且他爱高粱酒,他舍不得。何况,如果都走了,这方圆十几里除了烧酒坊没个人烟,只留九儿一个女掌柜在这儿,罗汉大叔心中不忍,这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同情心。
在得知九儿因为害怕染上麻风病,自己睡在了院子里,夜里,罗汉大叔端着一碗高粱酒,沿着九儿的被褥,洒了一圈。他一直相信这高粱酒能去千病百毒,这个暖心的举动,让对李家、对活着,已经心灰意冷的九儿,开始有了生的希望。挽留下来已经卷好铺盖准备离开的火活计,烧毁了老掌柜 —— 李大头的贴身什物。端起红彤彤的高粱酒,洒遍十八里坡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他们重新点起了烧酒锅,要把这高粱酒一直烧下去,活出个新的模样。
眼瞅着烧酒锅重新开张一切顺利,直到这一天,余占鳌喝得五迷三道,竟然拎着行李铺盖找上门来,把在高粱地里和九儿发生的那档子事,一五一十的都嘟嘟囔囔地全都说了出来,愣是说【自己是九儿的爷们!】硬着头皮就往九儿的房里闯,烧酒锅的活计自当他是胡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九儿也不能认啊,那可是婚内出轨,即便当时再快活,到了跟前是打了牙也要咽在肚子里的,这是有违妇道啊!
抡起大木棒子将余占鳌痛打一顿,吆喝伙计们将他扔进了院外的酒缸里,岂料,祸不单行,这边刚刚平息,“嘣” 的一声枪响刺破天际。土匪 —— 秃三炮带着人马杀来劫走了九儿,放下话【让拿钱去赎人,否则就等着抬尸首吧!】原来,这个才是真的秃三炮,光头,而且人马众多,敢在青天化日抢劫良家妇女。
这会的余占鳌醉得稀里糊涂,还躺在酒缸里回味着那天高粱地里头的事儿,等他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九儿被罗汉大叔赎了回来,余占鳌一瞅自己的女人怕是被人给欺负了,当即窝起一团火冲上了秃三炮的山寨,非把他的秃脑壳给你拧下来不可。
单枪匹马闯山寨,那可是自寻死路,余占鳌莽撞,但不傻。假装酒客,来到秃三炮的肉铺吃肉,故意跟屠夫 —— 胡二起了争执。引来秃三炮一伙,随后立马认怂扑通趴在地上嗑三个响头,让秃三炮等人放松戒备。转眼后脚一蹬地,“嗖” 的一声窜起来,抓起肉刀横在了秃三炮的脖子上。秃三炮的枪水准,但眼下刀架脖子,也怂。
“我跟你无冤无仇!”
“你坏了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
“恩,烧酒锅的女人?”
“对,你坏了她!”
“没有,我就为了那三千块大洋!”
“胡说!”
“没有,麻风动过的女人,我不沾。”
说的毫不含糊,似乎不假,都知道麻风会传染,秃三炮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九儿既然没事,余占鳌慢慢收刀要走。未料,,“啪” 的一脚被秃三炮踢了个踉跄,随后一个鲤鱼打挺盒子将已经端在了手上,秃三炮当然不能就这么让他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把我秃三炮的地界当成茅房了吗?余占鳌看来小命难保,提着胆子跺向了门口,刚要踏出,“棒棒棒”三连发,哗啦一下,门顶吊的三颗牛头应声落地,带起一团尘土,砸到了余占鳌的脑门上。秃三炮是匪,但讲情义,见余占鳌有胆有识重情重义,留了了他的命。
“敬酒神!”
猛虎一杯山中卧,飞 龙两盏海底眠,高粱好酒。九月九这天,烧酒锅的伙计们端起了重新开火升炉的第一碗酒。敬完酒神,罗汉大叔再接一杯鲜红透亮的酒端到了九儿面前,这是她的酒,她没喝过酒,也不会喝酒,但是今天这一大碗,一口气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好酒!众人开怀大笑,正在兴头上,余占鳌又来了,推开罗汉大手端来的一碗酒,转身把新出的四缸酒摆在九儿的面前,当场解下了裤腰带,随后,就被污染了其他味道。
随后,余占鳌仿佛成了一家之主,走到九儿面前【看我给你出甑】,一个人走到甑前,用力一拉,臂上肌肉紧绷青筋凸起,巨大的甑盖随即腾云驾雾。一时间烧锅坊热气腾腾,香浓的酒气四处弥漫,随后,抄起一把木掀开始出酒糟,一掀一掀仍旧滚热的酒糟飞来。似无意又似有意地打得众人连连后退,唯独九儿占定直直得望着余占鳌健硕的躯体,渐渐地开始呼吸加速,双唇微启。不知是方才的高粱酒劲上来,还是她内心热浪翻滚,此刻满面潮红。
余占鳌偶然回头一瞥,俩人四目相对,仿佛再次回到了那片高粱地,还出什么酒糟。余占鳌回到九儿面前,为她拂去落在衣服头顶的酒糟壳子,随后一把邪携起,九儿身子一软,贴在了余占鳌汗津津却充满雄性气味的后背,任他摆弄,可两个人的战场,却痛断了第三个人的肝肠。罗汉大叔深夜把余占鳌污染过的酒,刚端到九儿的门口,看着开门出来,大汗淋漓的余占鳌,心顿时一沉,转而视其不存在似的,隔着窗户向九儿说话【酒成了,我在烧锅上十几年,从来没酿过这么好的酒。九儿,十八里红搁在门口啦!】
这是罗汉大叔唯一一次改口不叫掌柜的,而叫九儿,可这一叫就是就是一别九年。九年以后,余占鳌和九儿生的小豆官九岁了,当年的那十八里红高粱酒,果然红遍了十八里,烧酒锅的伙计比以前更多,也更热闹了,生意红红火火,生活有滋有味。
可谁能想到历史的厄运来得那么突然,日本人来了,荷枪实弹,把公路修到了青杀口的那片高粱地,百十亩的高粱地当然是保不住了,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的性命跟着百十亩的高粱棵子一起倒下了。秃三炮,当年因为绑架九儿,差点被余占鳌抹了脖子的土匪强盗,此刻被吊在了日本人的军车前面,浑身的血显得狼狈不堪,没了一丁点当年的威风。
过去,村民们都怕他、恨他、恨不得杀了他,可是,现在都想让他活着,但日本人不让。而且要让秃三炮曾经的手下—— 屠夫胡二,趁他活着的时候把他的皮剥了,就像活泼家禽一个样。胡二攥着把用了一辈子剥家禽的剥皮刀,战战兢兢地站在秃三炮的面前,什么话都没说。他知道大当家的活不成了,但是要让他剥他大当家的皮,他做不到。胡二一刀捅进秃三炮的的心窝子,给了他一个痛快,然后骂骂咧咧地炮响鬼子,结局就是胡二和大当家一起死了。
枪声,熟悉的枪声再次响起,随后一片寂静,胡二的吓得泣不成声,站都站不稳,但是已经白的表演还要继续。罗汉大叔,没想到九年前的不辞而别,今天再见却要再也不见,看着胡二的徒弟不敢剥,也不敢死的被逼着向了罗汉大叔。九儿的心仿佛被用绳子死死勒住了一般,几乎停止了蹦跳。
如果不是九年前夜里罗汉大叔的那碗高粱酒,如果不是罗汉大叔豁出命去凑足的三千个大洋,自己恐怕早已没了命。那一声离别时,略有遗憾的昵称九儿,在罗汉大叔离开几年以后,九儿才感受到那不是一次随口一说,而是深情满满。但等到自己明白过来,身边早已有了余占鳌,等再次见到却是现在连一声再见都无法说出口。九儿死死的盯住正前方,一眨不眨,她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看尽,刻到骨头上,一辈子也要忘掉。
关于罗汉大叔和秃三炮的死,人们都说他们俩人参加了抗日武装力量,是民族的英雄,但在当时,九儿和烧酒过的伙计们所想的只有一个 —— 罗汉大叔报仇。这意味着面前的九条汉子,不十条,还有豆官和一个女人,有可能都会和罗汉大叔的下场一样,但是仇恨有时会让人不再惧怕死亡。
次日上午,九而一句话没说,做了满满一桌的菜,就跟过年一样,猪肘子、青红辣椒、嫩豆腐、红烧肉、大块扣肉,爷们喜欢吃的,九儿一样不落。最后倒上十碗鲜红透亮的高粱酒,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俊俏俏的,坐在餐桌前等待着他的汉子们回来。日过正午,突然一声娘的呼喊自坡上传来,豆官跑的浑身是汗,气喘吁吁,九儿先是一惊,忙问【你爹他们呢?】
【我爹他们在睡觉,我爹他们肚子饿了。】九儿这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把提着的心放下了,至少她的爷们儿还活着。当即挑着一坛酒、一筐肉菜煎饼,再叫上二蛋他娘抱一筐子大葱,跟着豆官前往了青杀口。眼看着就要把吃的,送到爷们儿的身边,不料,一辆军车满载着日本兵在农民的高粱棵子后面冒了出来,和九儿走了个正对面。
豆官大叫一声,随后,便是九不绝耳的枪声,九儿没了,连同着那坛高粱酒一块碎在了地上,染了一片的红。汉子们慌忙应对,可土炮炸了膛,预先埋好的土地雷没能拉响,兄弟们,快给我上啊,大号一吹,如同当年九儿还是颠花轿,余占鳌带着兄弟们人手一坛土雷冲上了日本鬼子的军车,“轰”的一声,炸了个地震山摇,炸了个车毁人亡,扎了个玉石俱焚,炸了个浓烟滚滚红光遮日。
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就是一条汉子!一条汉子,就是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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