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前些天和室友聊天,聊到毕业之后想去做什么。我说,我想做一名教师,高中教师,教生物的那种。室友集体发出不屑的“切”的嘲笑声。我想,大概是我的“梦想”太多了,多到已经不足以让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一)
我是零八年上初中的,还记得那年小学毕业前,数学老师说,“你们这一届赶上好时候了,毕业还可以去北京看看奥运会。”我当时还傻了吧唧地问旁边同学,“看看谁?”再说,其他年级也都一样放假,也不明白我们赶上的“好时候”好在哪儿了。
当年我能在王庄矿中学读书还挺波折的。那年郊区整改,我们村的初中教育被分给县中学负责。一方面是路远,主要还是县中学教育质量太差了,但是王庄矿我又没考上,妈就托人给领导送了一千五百块钱,把我塞了进去。这还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因为上学花额外的钱呢!
那个时候我已经做好去县中学读书的准备了,脑子里还浮现出和堂姐骑着自行车随日出而去伴日落而归、中午在校门口吃烤红薯的画面。哎呀,想想就流口水。妈说要我在母校读书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惊讶,有那么点儿小失望,还有点儿开心,以为妈终于转性子开窍儿了,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压根不是。
(二)
说实话,不仅入学离奇,开学那段时间也不顺利。我就说嘛,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然后结尾难。
军训第一天,班主任让每人写一篇300字自我介绍,第二天交。我想,自己大概还沉浸在刚才的惊讶中,外加又多了些开学的兴奋和激动,自我介绍的事儿完全不记得了。被班主任罚,重补一千字自我介绍,军训结束竞选班长也被班主任一票否决。
哦,对了,还没介绍一下我们班主任呢!
她姓仝,“这个字读,仝(tong四声)。”这是她和我们说的第一句话。仝老师的具体年龄我们是不知道的,据她本人交代,打听女生的年龄是极为不尊重的。后来我们男生还打赌,看谁能知道仝老师年龄。当时我大概是把自己一个月的零花钱全押上去了,最后还赢了三十多块钱。这倒不是因为我知道了仝老师的年龄,我赌的是他们不知道,而且永远不会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从外貌来判断仝老师的年龄了,虽然仝老师是决不允许我们以貌取人的,以貌取年龄也不行。以我当年的眼光,仝老师应该也就28的样子,有一个孩子,还是我们初二的时候怀上的。她不喜欢我们叫她老师,说显老,所以我们都叫她玲姐。
玲姐是教我们数学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教给我的东西差不多都被我当报恩给还了回去,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她那句“一个负数加上一个负数就是一个可负可负的数了!”这个梗承包了我一年的笑点。玲姐并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她一本正经的厉害,大概是从心底里就这么认为,只是说者无心,被我给加工了而已。
(三)
那天下午开班会,刚一打铃,玲姐就进来了。后来的很多年里,我一直觉得那天是玲姐来例假的第一天,要是在往常,玲姐是不会生气的。玲姐一进来,看到讲桌上放着一枚桃核儿,一看就是刚吃完扔在那儿的。
“这是谁吃的,吃完的垃圾不扔到垃圾桶里,放在讲桌上干什么?”
玲姐这话问出去,就像是块石头扔进了无底洞,没有反应,没有回声。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没人承认啊?”
……
“我是不是平时对你们太客气了,嗯?做事情不分深浅轻重吗?吃完的垃圾放在讲桌上,什么意思?你们对老师还有没有最起码的尊重。”玲姐把书往讲桌上一拍,“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结束,如果今天不是我在这儿呢?其他老师呢?恩?让别人怎么想?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教给你们知识的老师吗?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这个班的脸还要不要了?”
……
“没人承认,是吧?很好,很好。把你们教成这个样子,我这个做班主任的真是太失败了。
“没人承认,那今天的课也不要上了,全班停课,什么时候有人承认了,什么时候上…”
“仝老师,对不起,”说话的是学委,他可是老师的“宠儿”,回回考试年级前五,是我们班上最有潜力进市重点中学读高中的人,“对不起,仝老师,桃核儿是我扔的,我课间吃得桃子,本想扔进垃圾桶的,不小心扔在了讲桌上,刚想去捡,您就进来了,对不起。”
玲姐秉着呼吸听完,叹了口气,“行,承认了就行,这件事我们随后解决,下课来我办公室,现在先上课。”玲姐翻开书,准备上课,没有抬头,“你先坐下吧。”
下课后学委把讲桌上的桃核儿扔掉后,去了玲姐的办公室,他是红着眼睛回来的。我想,玲姐一定狠狠地批评了他,最看重的学生犯了大错,生气,伤心都是难免的。
(四)
第二周班会,玲姐进来,站在讲台上,把书放下,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抬起头,冲着我们说,“上周班会桃核儿的事情,我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儿反应过激。不是因为讲桌上的桃核儿,而是因为没有人站出来承认。这不是对老师尊重不尊重的事,我们都不是完美的,每个人都会犯错,老师也不是圣人,但这都不是错,真正错的是不敢承认,不愿去承担肩上的责任。
“我也不会再去追究这件事情。不管是事实就是如此,还是作为学委,他不能让一个桃核儿影响整个班级的上课进度,既然学委担下了这件事,我也就认为是他做的。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在这个集体中,我们要相处三年,我希望自己能教给你们的不只是课本上的知识,还得教会你们怎么做人。
“这件事像一根刺一样留在我心里。但,我们都是不完美的,”玲姐顿了一下,“也许,咱们班也不是。”
玲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恍惚看到她眼睛里像是戴了隐形眼镜一样在闪光。
尾声
我一直觉得教师是这个世上最神圣的职业。从初中开始,我就做着一个人民教师的梦,直到高考结束志愿填完那一刻,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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