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州五天,今天便踏上了归程。最近两日怕是又要折腾了,每次赶路都让人心力交瘁,今天要先奔赴南京乘飞机,在哈尔滨休息一晚,明日才能算的上是正式的归途。
出来读书三整年,无论去哪里旅行,都找不出与生养我的那片黑土地相同的气息。那是一片热烈的土地,无论我辗转于何处,只要回去,走出机舱的那一刻便能感觉到它热烈却温柔的拥吻。无论是春寒料峭里一抹一抹的嫩绿,还是夏日炙烤下一声声慵懒的鸟鸣,或是黯淡决然簌簌落下的黄叶抑或冬天肃杀寂冷的大片雪白,只要我回到那里,它们都会在流转不休的四季里欢迎我接纳我拥抱我。
在苏州去南京的火车上,我对面坐着一对祖孙,这位老人在上车的时候因为一位姑娘的箱子挡了她的座位咄咄逼人,坐定后却一脸慈爱的抱着她的小孙女,关切地问她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小孙女打开一包薯片,老人在旁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她少吃一些,扁桃体还在发炎之类的话,满眼溢着细数不尽的疼爱。小孙女也是极其乖巧,吃了几片便将薯片放在一边,靠在外婆怀里酣然入睡,老人时不时低头看看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仿佛每看一眼才能让自己更踏实一分。
这情景,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在外婆膝下奔跑玩闹的样子。那时候,我还不及半人高,与表妹在外婆家朝夕相处,嬉戏玩闹,外婆也是那般不厌其烦地嘱咐我们慢点儿,别摔倒了;那时候,外公总是能心灵手巧出其不意地做一些小玩意儿,最属难忘的是外公曾做的一支小风车,它高高的伫立在院子中央,就算是来去无踪的风经过的时候也会被它捕捉,留下沙沙沙的声音;那时候,在我心里,外婆是一个只辗转于家里那方狭小空间但却无所不知的人,外公是一个无所不能三头六臂的超人。
十几年匆匆过去,我也曾回到曾经住的那个巷子,伫立在那所老房子的门口发呆良久不能够回过神来。十几年的光景啊,那支能“捕风捉影”的风车固然已经不在,外公也离开多年,外婆家在这十几年里换了几处住址,而她满头雪白的头发告诉我,她已经承受不住我从远处飞跑过来给她的拥抱了,我也无法再在她怀抱里酣然睡去,这种因为岁月变迁带给我的巨大的残忍的现实让我的眼泪夺眶而出,顾不得车厢里嘈杂和陌生人不解却灼灼的眼光。
就要回家了,我心里迫不及待地想给家里每一个人一个巨大的拥抱,迫不及待地想抚摸母亲眼角的皱纹,亲吻父亲那双粗糙的手,牵着奶奶的手陪她走每一条她想走的路,坐在爷爷身边好好同他聊聊天,也想同小时候我靠在外婆怀里那样,让外婆靠在我怀里,我陪她看新闻,看电视剧,听她跟我细数岁月漫长,讲她那些传统却值得我受用终身的道理。
距离和时间并不总是残忍,它总是能唤起人心里最深处最自然的柔软。开始总是不明白,认为亲情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感情,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日子久了方知,亲情是人生里最难能可贵的礼物,它是我们需要时就可以依赖的肩膀,是能够尽其所能的温暖,是无论世道如何变迁,风水如何流转都肯在我们身上停留的,在我们血液里翻滚脉搏里跳动的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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