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五月四日是个重要的节日。上世纪八十年代,喇叭裤、高跟鞋、烫头发是时髦的标配,这是年轻人的狂欢,当他们引领这潮流时,青年节当仁不让地成了主流节日。
时光易变,几十年后,对于“青年”的年龄定义大幅放宽,甚至到六十岁也勉强可以算是青年。那么,八十年代的大多数青年们经历了过三四十年后,依旧还可以称之为青年,让我想起一个好词来:青春不老。
也许是对青年这概念无节制的放宽,青春的珍贵多少被打了些折扣,以致于如今的五四青年节日渐式微,基本成为了一个历史标记。若有人在这一天里祝福一个年轻人青年节快乐,那味道绝对是怪怪的。
我对五月四日特别敏感来源于一个小孩,一九八三年五月四日,她出生在颜市芝溪农村一个叫做祖家角的地方。我和她的关系非常特殊,在这里我要用一个模糊的概念表述,她是我奶奶的孙女。
我这样表述的原因在于尽最大可能地混淆视听,奶奶的孙女,最接近正确答案的可能就是我的姐姐或者妹妹,弄不巧还是双胞胎,还有可能我奶奶不止生了一个儿子,奶奶的孙女也许是我的堂姐或堂妹。当然,还有个合理的解释,奶奶的孙女就是我,我这样绕弯,是我故意在掩饰什么。
在那个青年被推崇的年代,一个在青年节出生的小孩,这生日也成了可以炫耀的资本。小孩的父亲为了纪念这个巧合,为她起名小青,青年的青,和白蛇传里的小青没半毛钱关系。
祖家角地处偏僻,周围一簇人家基本都姓祖,包括女孩家。这姓氏在中国不常见,关于祖上出身也无从考证,我印象中的人物只能记得个祖大寿,我读过些历史,知道他是明末清初人,好像和袁崇焕一起在关内外抵御过清兵,战绩官位如何、后来降还是没降反还是没反之类的并不了解,要说是他这一支传下来,从北方到江南的迁徙似乎远了一点,可历史上这样的迁徒也不在少数。
我提到祖大寿这个多多少少有点名头的人物,其实也是有伏笔的。他应该是个武将,骑着骏马驰骋疆场过,我要写的这位叫做祖小青的孩子,她的梦想就是骑着骏马驰骋,这,也许合了祖姓祖上的基因。
可惜祖小青的奶奶是个疯子,至少从祖小青懂事起,奶奶是疯子是确切的事实。
据说奶奶是后天才疯的,她姓朱,她说她有尊贵的血统,大明皇族嫡系。这个说法有点玄,据历史上的说法,明亡,朱家的子孙被赶尽杀绝,要传下血脉来很有点难度,但,谁说得准呢?那些正统的史书也会有许多不实的记录,那些野史,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我倒是愿意承认奶奶是皇族后裔,这样一来,就算我不姓朱,也多少沾了点皇族的血统。
皇族血统抛开不说,奶奶顽固地把精神疾病遗传给了我。
疯子在颜市俗语中称“痴子”,汉语中的痴字并不完全是贬义词,比如痴迷,弄不巧还是个褒义词。颜市本邑就有个名人,元末四大家之首,画出了和清明上河图齐名的富春山居图,据说其身后再无山水画能出其右。他姓黄名公望,号大痴道人,总以黄大痴自居,可见,只要用的恰到好处,痴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我没有变痴的主观意向,我也不是常年发痴,我的痴是有季节性的,每年江南油菜花盛开时,我总是管不住我的思想,内心狂野着,想象着自己骑一匹皮毛锃亮的高头骏马,驰骋在原野之中,我的长毛和马尾一样随风扬起。
在颜市,这种痴子叫菜花痴,它的特点在于除了菜花盛开那会,病人平时很少发病,在大多时间里和普通人并没什么太多差别。
要说差别,在我看来,这种痴子的想象力明显高于普通人,这也是我会写字并且写得很妖的主要原因。
对了,在我写以下的故事前,我要再次重申一下,我是我奶奶的孙女,我不是祖小白,我是祖小青。
五月,菜花已谢尽,五月四日,是我的生日,是我38周岁的生日,这一转眼,我已从一个婴儿长大成了三八。
我还是青年吗?很难定义,但,五月四日是我生日,这可以用我的身份证来证明。
五月四日凌晨,我又一次做到了重复无数次的梦境,白发苍苍的奶奶从她那间阴暗的房间里走进厨房。
厨房的光线也好不到哪里去,灰暗的墙上垂下丝丝缕缕的黑色蛛丝,窗框上积存着厚厚的灰尘。
奶奶的视力很差,基本算是半个盲人,奶奶虚胖,乳房很大,松垮下垂,把土布衣物撑得紧了,奶奶腿脚不便,摸索着缓慢移到被烟熏黑了的土灶旁,左手扶灶台,右手拉开旁边木门的门栓。
门一打开,厨房的光线一下亮堂了许多,也把奶奶脸上凌乱的皱纹映得更真切,些许风趁势涌进房里,吹乱了奶奶的白发。
奶奶的手还在门栓上,颤巍巍站着,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样子,目光呆滞地望向门外。
这一扇是我家的后门,家后有条叫湖漕的小河,河和我家后门隔着一大块自留地,中间被踩出了一条小路,稀疏地垫了几块青砖,以防雨天路滑。河不大,但直通白茆塘,白茆塘直通长江,长江直通东海,东海和太平洋连接,所以潮汐来时,水流很是湍急。那时农村大多人家没有水井,洗衣做饭倒马桶都要到河里取水,但小孩子要是自个去河边玩耍被大人发现,是会招来胖揍的,越是这样越能撩起小孩的好奇心,河,也成了个神秘的所在。
我知道,奶奶目光所及处,是一座石桥,我还知道这桥叫做杨家桥。
也许,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给自己挖个坑,这次主角不是伊朵和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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