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周颐,号蕙风词隐,其主要论词著作是《蕙风词话》,他在词学上的主要贡献是有关词“重、拙、大”的意境论述。其实重、拙、大都同时指向词的意境构造,只是况周颐缺乏对意境的系统论述,所以没有像王国维一样成为意境理论的集大成者。但是其意境理论的探究对王国维和后世的文学创作者都带来了重要启发。
1、何谓“重”?
重,可以理解为字词有重量,拥有厚重之感。

况周颐说:“重者,沉着之谓。在气格,不在字句。于梦窗词庶几见之。即其芬菲铿丽之作,中间俊句艳字,莫不有沉挚之思,瀚之气,挟之以流转。令人玩索而不能尽,则其中之所存者厚。沉着者,厚之发见乎外者也。”(卷二)
他又指出:“词学程序,先和雅、深秀,乃至精稳、沉着。所谓满心而发,肆口而成,掷地作金石声矣。情真理足,笔力能包举之。纯任自然,不假锤炼,则‘沉着’二字之诠释也。”(卷一)
“满心而发、肆口而成”可以理解为自然而然的圆融写作状态,是情感爆发、灵感纷至的结果。而要写出这种掷地有声的文字就必须要“满心而发”,需要用有魄力的文字来充分展现珍贵感情和充分的道理。
况周颐用“沉着”来解释“重”,指出不是拘泥于字句,而是指向整首诗的气格,是词人厚积薄发的结果!
我想起大学老师曾叮嘱我们在创作中要“沉潜”,只有静下心来沉淀素材,修养身心气质,才有助于在创作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之美!
我个人理解,不同字词的组合有其不同效果,但是真正的功力夫在文字之外,只有懂得深入生活本身,才能破解创作的奥妙。文学创作的厚重感来自于客观世界,失去思想灵魂的文字,就好比无根之木,无水之源,读来显得小气,或者不知所云,或者味同嚼蜡,只是一些轻薄浅显的文字游戏而已。
2、何谓“拙”?
“拙”意在保持一点笨拙粗糙的自然美。

“问哀感顽艳,顽字云何诠?释日:拙不可及,融重与大于拙之中,郁勃久之,有不得已者出乎其中而不自知,乃至不可解,其庶几乎。犹有一言蔽之:若赤子之笑啼然,看似至易,而实至难者也。”(卷五)
况周颐是如此解释“拙”的:“若赤子之笑啼然,看似至易,而实至难者也。”笨拙看似简单其实是很难的,在写作过程中可保留一点笨拙,笨拙其实是天真与可爱。
陶渊明的诗,读来总是有点笨拙,又有点可爱。他不像在写诗,不然不会把“草盛豆苗稀”、“性嗜酒,家贫不常得”写进诗。他是真的为生活的艰难而感到窘迫,所以我们能感到他情感的真切,但是他又不过分渲染这些不如意,又把它们写得很平常。不偏执,也不轻视,而是和它们自然而然相处,且相处得还挺愉快,于是,意料之外地生发出一种诗情画意,令人着迷。
3、何谓“大”?
所谓“大”,我个人理解的是宽广博大的心胸和气势!

“填词第一要襟抱。唯此事不可臼,并非学力所能到。”(卷二)
从词作来说,要有宏大的气魄和高雅的风度。不仅要有元遗山词的“浑雅”、“博大”,还要有苏轼词的豪放、雄健。(卷三)
况周颐解释得很清楚,作词要有气魄和风度,同时融博大和豪放于一体,不拘泥于儿女情长,要展现磊落胸怀和远大抱负,给人以启发!
苏轼作词,常常展现出磊落的人格魅力,是他深厚才学积淀的结果,也是个人丰富精神世界的折射。
此外,况周颐还指出,词的“重、拙、大”之美,是和静穆的意境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的。他说:“词有穆之一境,静而兼厚、重、大也。淡而穆不易,浓而穆更难。知此,可以读《花间集》。”
“词境以深静为至。韩持国《胡捣练令》过拍云:燕子渐归春悄。帘幕垂清晓。境至静矣,而此中有人,如隔蓬山。思之思之,遂由浅而见深。”(卷二)
“境至静矣,而此中有人。”人如其文,作诗如做人。我们喜爱读诗,其实是被站在诗篇背后的诗人所打动,他具有的独特人格魅力和思想境界使诗词熠熠生辉,光芒万丈。那些独立的大写的人,构成了中国诗词长河的永恒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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