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眼里,女儿如花、如凤,如世间美好的一切。几年前,我们姐妹几个团坐在母亲的大炕上,翻看母亲的线册(母亲夹丝线和花样的一本厚厚的大书)。牛皮纸剪成的花样很多,也很好看。母亲让我们挑选一些自己喜欢的图样,说要给我们做鞋垫,我随口说了句“这么美的花,踩在脚下太可惜了,若能做个手包,让花儿开在指尖,想必满手生香。”母亲给我们每人两双到三双鞋垫,有孩子的也有我们的。看着这些鲜艳的花,想起小时候一直穿母亲做的绣花鞋,每双鞋的花样和绣样都是我们自己选,穿在脚上,能引来蝴蝶。
周末与妹妹回家,母亲看到妹妹的小女儿,高兴的上楼去拿她的线册。我与妹妹坐在母亲的大炕上,逗弄着孩子。母亲下楼时,炕上多了几双精致的小绣花鞋,我们拿在手上仔细把玩。水灵的小萝卜还开着花,萝卜叶子和萝卜须十分逼真,我说喜欢这个。母亲说是小姨剪的花样儿,她绣的小萝卜。妹妹说:“你们姐俩真能,一个剪的巧,一个绣的俊。”母亲听了只是笑,小狗叫了起来,小侄领了隔壁嫂子进来,嫂子大着嗓门说:“我来剔个小鞋样。”
水萝卜鞋母亲将嫂子迎了进来,嫂子看见我和妹妹,更是开心,嗓门更响了。“呀,姑姑回来了,我来妈妈这儿要个鞋样,还要妈妈教我做这个水萝卜。”我们娘几个在炕上做起针线。母亲给嫂子粘好鞋绑,嫂子回家去了。母亲上楼放线册,下楼腼腆的笑,她说:“我给你做了个钱包,里面的撑布没放好,你看看要不要重新做过?”
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钱包,我没有挑出一丝不满,反而满心喜欢。每个图样都是我儿时喜欢用的,钱包盖子上是我最喜欢的“喜鹊探梅”。这个图样很有意思,里面有个故事,是关于我们的故事。母亲常说我们住的地方叫喜鹊窝,每天清晨院里喜鹊叽叽咋咋络绎不绝,飞来飞去忙个不停。屋檐下,我们姐妹们叽叽咋咋嘻笑玩闹,跑来跑去闹个不停,树上的喜鹊和地上的我们像极了,一刻不闲。
父亲是个园艺师,最喜欢讲各种花卉故事,所以我们也喜欢把动物和植物编到一起,闹着让母亲做成布鞋上的花样,穿在脚上。
一连串的花样儿,喜的我和妹妹忙着说这些花样儿的古迹儿。小侄趴在炕上,指着“孔雀戏牡丹”说:“这个是孔雀的窝,真美!”引的我们捧腹大笑,真真儿的是喜鹊窝里出来的孩子,才五岁,能说出这样逗人乐的话。妹妹指着“狮荷齐福”问:“这个是什么?”小侄笑着,用手摸摸说:“狮娃儿抬莲花。”女儿说:“这是狮娃儿吗?我都没认出来。”小侄说:“我奶奶带我去看社火的时候我见过狮娃儿,就是这个样子,可是那个狮娃儿嘴里抬的是绣球。”听闻小侄如是说过,再看狮娃儿确实活泼泼地可爱。也只有母亲会这样耐心的给孩子们讲故事。
啾的新鞋我有许多美丽的绣花鞋时,常常羡慕别人家姑娘脚上的小皮鞋,觉得自己的绣花鞋好土气。等到羡慕绣花鞋的年纪,母亲那双巧手粗糙的如同树枝,丝线会被皮肤挂起毛毛,绣花针跟不上花样儿的玲珑。我们不在家时,母亲戴着老花镜,独自坐在孤寂的时光里缝缝绣绣,还是给我们做鞋垫,缝帽子。
因为我们各家事情,不能常伴母亲身边,在思念母亲的时候,除了打电话,我也会拿出针线,学着母亲的样子,认真的绣花,偶尔兴起,还会剪个简单的花样儿,或是帖在窗户上日日观看,直到花样儿变了颜色;或是帖到预备下来缝制的布上,细细密密的绣起来,直把满心儿的想念绣成花,让它们长久的开放。
有了女儿后,受到父母更多的疼惜,就像周末回家,父亲早早儿的等在路口,我与女儿下了公交车,就乘坐父亲的三轮车,车厢里是父亲和母亲缝的稻草口袋,坐在上面很舒适。我对女儿说:“小时候出门都是父亲拉着架子车,放满稻草,我们姐妹们挤在车厢里,温暖又幸福。”父亲听见了,说:“这大热天,我担心你下车太累了,早早跟你妈说要去看你,可巧你有空,我特意装好草口袋来接你。”我答应着父亲有空就回家,心里却是湿润润的。
父亲很少打电话给我,也不会刻意溺爱我们,他一直鼓励我们要自立自强,要热爱生活。当我失意难过时,父亲打电话要来看我,我的心脏狂跳不止,我担心父亲会伤心,不要父亲来看我,只说我没事,很好,在家绣花,周末回家。父亲顿了顿,问我:“什么时候学会的绣花?”我竟也答不上来,只是心酸。因为父亲非常了解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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