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拿》的作者毕飞宇,在这期《朗读者》的节目上为已经失明的父亲朗读了一段小说中的话。其实最让我感动的不是朗读本身,而是他与董卿的对话。
“你知道,在我的童年时代,觉得最神秘和最羡慕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呢?是看我的小伙伴上坟。”
“在父亲的带领下,一个人代表一个家族。”
“让我们高贵的膝盖,有一个可以跪的地方。”
很难想象,竟然有人渴望这样一个仪式。
在我们还小的时候,总是误以为自己是理性而现实的,对祭祖上香之类的事情总冠上两个字——“迷信”。
我也一样。
因为我和他们不曾有过情感牵扯,谈不上想念和牵挂。
我只是个孩子。我的爷爷奶奶过世很早,未曾谋面。外公在我五岁那年猝然离世,尽管我亲眼目睹了整场葬礼,但那时年龄还小,对生死别离没有清晰的概念,只知道大人哭,我也跟着一起哭。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我的生活里一直都只有爸爸妈妈和外婆。很多曾经的画面都模糊了,只是听母亲和外婆说起外公与我的种种,在头脑里勾勒出一老一小的形象,坐在老式的自行车上,一直一直骑着。以前的我总是不能理解,在祭祀的时候为什么要对着石碑和蜡烛,说出自己对生活的希望。
愿风载尘“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从小这首耳熟能详的《清明》,就构成了我们对家中先人最初的印象。墓碑上那一个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无声地诉说着我们的来历。很多年以后,我们年轻的父亲母亲甚至我们自己,都会变成这些印记,代代相传。而清明,从一个祭祀缅怀的节日,逐渐演化成了踏青和郊游的节日。总归是我们还没有直面生死,总觉得生老病死还距离我们很遥远。
这次清明回家祭祖,有了不一样的感触。生死大事就是随时准备要面对的事情。母亲在去年底查出不治之症,生死突然摆在眼前,那么迫不及待。我一下子茫然失措了。我只有25岁,怎么能接受可能要失去母亲的现实。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人都会在祖先的面前喃喃自语,不只是一个形式,是因为太过思念。想让那边的人也看看我们的生活,就好像他们一直没有离开。母亲到现在想起外公还会落泪。
今年母亲和外婆都经历了大手术,无法亲自上山祭扫。我代表我们全家,去看外公。我也不自觉地对着外公说话,希望外公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母亲熬过这一劫,再多经历一些红尘俗世。毕竟我还没来得及嫁人生子,不想以后只能隔着一缕青烟相见。青山绿水间,我看不见他,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我,但我希望能,希望他能够听到我的祈祷。有人说,我们和死亡之间的屏障就是父母,只有经历过与父母的骨肉分离,一个人才会真正长大。
愿风载尘这是不可避免的不是吗?这世上每天都有人归尘,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究竟放不下什么呢?
可能我们放不下的,就是忽然想起父母的那些瞬间,想起自己曾经的桀骜,觉得有愧吧。
在我这个年纪的青年,往往都在勾画着未来的美好蓝图,要赚多少钱,要住什么样的房子,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爱人。我们很少考虑,我们还能为父母做些什么?
常回家看看。父亲因为工作的原因常年在外,在我初高中的六年,每年中至少有八个月是我和母亲相依为命。从早点到晚,我是母亲的枕边人,母亲照顾我所有的衣食住行。每一个清晨,她都会趴在窗口目送我去学校,又在每一个黄昏,在窗口守候着我归来。我从来都不知道,其实她很孤独,她的生活和生命里,我占了太多的比重。以致于我一上大学,她十月就在家忽然晕倒,一直查不出原因,又在我大三那年忽而得了轻度的焦虑症。即使我大学六年来,每天至少一个电话,现在又天天视频,我还是无数次地自责,为什么没有再多关心她一点。父亲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辞,回家的日子也多是在房间里看股票,母亲便一直很孤独。
你不在家的时候,你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样的,你也不知道,他们有多想你。
及时带父母查体。很多时候,单位的体检只是走个过场,也有很多疾病,单位的体检做不出来,即使做出来了,也只能是延长生命减轻痛苦而已。我们的父母相对还是比较传统的,对疾病的态度也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多科普一些和肿瘤心血管疾病有关的知识,毕竟现在发病率那么高,很多时候医生都会存在误诊耽误病情。对于健康,态度一定要强硬。我在母亲刚查出疾病的时候恨不得去死,我曾多次口头催促她去检查,可是没有付诸于行动,以致于酿成今日的痛不欲生。快六个月了,我终于有勇气写下母亲和疾病的故事,人真的是被逼着长大。
多买些他们需要的东西。看看你的购物车里,是不是都是你喜欢的衣服鞋子包包口红,你有没有认真地观察一下父母需要什么。我的父母和我共用一个账户,他们需要什么,就直接放入购物车里。其实他们穿的一直是那几件衣服,那几双鞋子,你买的什么他们都喜欢,这说明你也爱他们,心里牵挂着他们。
如果你想到了什么,就立刻去做,如果爱他们,就说出来,毕竟,那是我们的亲人呐!
不要等到若干年以后,靠着清风和尘烟来诉说我们的思念。
今生也不必再期待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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