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为了对外显示他安之若素，于是染黑了胡子和头发，立杜陵人史谌的女儿为皇后，又设置后宫，有三夫人，位比三公，九嫔，位比九卿，二十七世妇，位比二十七卿，八十一御妻，位比八十一元士，一共一百二十人。
［点评］
为了稳定天下，鼓舞前方部队的士气，六十八岁高龄的王莽，染黑胡子和头发，一口气娶了一百二十一个婆姨 ，估计只有这位莽兄才能想出这种无厘头的主意。
王莽大赦天下，宣布诏命：“王匡、哀章等讨伐青州、徐州地区的盗贼，严尤、陈茂等讨伐前队地区的盗贼，明白地向他们宣告来降者不杀、守约不变；但仍然迷惑而不解散，即将派遣大司空、隆新公王邑带领百万大军剿灭他们。”
三月，王凤和太常偏将军刘秀等率领汉军攻掠昆阳、定陵、郾县等城，全都攻克。
王莽听说严尤、陈茂兵败，就派司空王邑乘政府驿车，与司徒王寻发兵平定山东崤山以东地区，同时征召通晓兵法的六十三位专家担任军吏，以巨人巨毋霸为垒尉（掌管军营），又驱使猛兽，有老虎、豹子、犀牛、大象等，以助军威。王邑到了洛阳，州郡各选精兵，由州牧、郡守为大将，前来会合，总兵力达到四十三万人，号称百万。其他还在路上的兵马，旌旗、辎重，绵延千里，络绎不绝。夏，五月，王寻、王邑南出颍川，与严尤、陈茂会师。
［点评］
通晓六十三家兵法的人，大概是图书馆管理员吧？打仗管用，一家兵法足够了。王莽百万大军中，还有“特种部队”——动物猛兽，另外，那个巨人巨毋霸竟然也现身了。这架势，气势汹汹，要把义军碾成齑粉。
汉军的将领们看到王寻、王邑兵多势众，都往回跑，进入昆阳城，惊慌不安，担忧老婆孩子，都想分散回自己地盘。
刘秀对他们说：“如今我们兵少粮少，而敌人强大，如果并立抵御，或许还能建功；如果分散，势必不能一一保全。况且刘縯部队还没有攻下宛城，不能前来救援；假如昆阳被敌军占领，只要一天的功夫，我军各部也就都完了。现在怎么能不同心胆，共举大业，反而想要守着妻子财物呢？”
将领们发怒说：“刘将军何出此言！”刘秀笑而起身。正在此时，侦察的骑兵回来，报告说：“敌人大军即将来到城的北面，军阵达几百里，看不到它的尾巴。”将领们一向轻视刘秀，到了这样紧急的时候，才互相议论道：“再去请刘将军谋划这件事。”刘秀又给将领们描述成败因素和军事计划，将领们都说：“听你的！”
这时城中只有八九千人，刘秀让王凤和廷尉大将军王常守卫昆阳，自己夜里同五威将军李轶等十三人骑马驰出昆阳城的南门，到城外收集士兵。
当时开到昆阳城下的王莽军将近十万，刘秀等人几乎不能出去。王寻、王邑纵兵包围昆阳，严尤向王邑献策说：“昆阳城小而坚固，现在假冒皇帝名号的刘玄在宛城，我们大军迅速向那里进兵，他必定奔逃；宛城方面的汉军一旦失败，昆阳城里的汉军自然向我军降服。”
王邑说：“我以前围攻翟义，因没有活捉住他而受到责备，如今带领百万之众，遇城而不能攻下，这就不能显示军威了。应当先攻陷屠杀此城，踏着血泊前进，前歌后舞，难道不痛快吗？”
［点评］
公元7年，东郡太守翟义造反，王邑带兵平叛，故有此一说。
于是把昆阳包围了几十重，列营上百个，钲鼓之声响彻几十里，还挖掘地道，用战车撞城；用许多弓弩向城内乱射，矢下如雨，城内的人为了躲避飞矢，背着门板出外打水。王凤等乞求投降，不被理睬。王寻、王邑自以为成功就在眼前，对军事毫不在意。严尤建议说：“《兵法》上写着：‘围城要留下缺口’，应让被围之敌得以逃出，把恐怖的消息传到宛城。”王邑又不听取这个建议。
［点评］
《孙子兵法》：“围师必阙。” 包围敌人，一定要留一个缺口，留一条生路给他。什么意思呢？留有缺口，则城内守军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作战自然不够勇敢；如果不留缺口，则必须抛却幻想、拼死抵抗。
严尤讲的这个道理，是军事常识。王寻、王邑不会不懂，但是他们现在数十上百万人包围区区七八千人，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所以别说留一个缺口，连王凤乞降，都不接受，要全部杀绝以立威。然而，正因为他们的狂妄大意，一个看似不可能的“黑天鹅”事件即将发生。
棘阳守长岑彭和前队副将严说一起把守宛城，汉军围攻了几个月，城中因为缺粮而人吃人，于是全城报降。更始皇帝进城，并以之为首都。将领们打算杀掉岑彭，刘縯说：“岑彭，是郡里的高级官员，执心固守，这是他的气节。如今我们举大事，应该表彰义士，不如给他封爵。”更始帝于是封岑彭为归德侯。
［点评］
岑彭也是东汉云台二十八将之一，是刘縯给刘秀留下的人才。这是后话。
刘秀到了郾县、定陵，征调一切可以动员的部队。将领们贪惜财物，想要分出一部分兵士留守。刘秀说：“现在如果打垮敌人，有万倍的珍宝，大功可成；如果被敌人打败，头都被杀掉了，还有什么财物！”于是征发了全部军队。
六月初一，刘秀和各营部队一同出发，亲自带领步兵和骑兵一千多人为先头部队，在距离王莽大军四五里远的地方摆开阵势。王寻、王邑也派几千人来交战，刘秀带兵冲了过去，斩了几十人首级。将领们高兴地说：“刘将军平时看到弱小的敌军都胆怯，现在见到强敌反而英勇，太奇怪了！还是我们在前面吧，请让我们协助将军！”
刘秀又向前进兵，王寻、王邑的部队退却；汉军各部一同冲杀过去，斩了数百上千个首级。汉军接连获胜，继续进兵，将领们胆气更壮，没有一个不是以一当百。
刘秀于是率敢死队三千人从城西水上直冲王寻、王邑中军营垒。王寻、王邑没把刘秀这三千人放在眼里，下令各军营诸将不得擅自行动，自己率领一万余人迎战。刚一接触，作战不利，但是因为之前有军令，大军不敢擅自相救，王寻、王邑阵势乱了，汉军乘势冲击，王寻、王邑部队崩溃，终于杀了王寻。
昆阳城中的部队也鼓噪而出，里应外合，震呼声惊天动地，王莽军队大溃，奔走者互相踩踏，倒在地上的尸体遍布一百多里。又赶上大雷，大风天气，屋瓦都吹飞起来，大雨如注，滍水暴涨，虎豹都恐惧发抖，掉入水中溺死的士兵上万，堵塞到河水都不流动了。王邑、严尤、陈茂都轻骑踏着死尸渡河逃去。
汉军缴获全部粮食、辎重，不可胜算，几个月都搬运不完，只好把剩余的全部烧毁。政府军士卒奔走，各自逃回家乡，王邑独自率领着长安带出来的数千人回到洛阳，关中为之震恐。于是海内豪杰翕然响应，都杀掉他们的郡守，自称将军，用更始年号，等待更始皇帝的诏命。一个月之内，天下都反了。
［点评］
对于昆阳之战，华杉先生有精彩评论，直接引用如下：
王寻、王邑犯了什么错误？最根本的错误，还是那个一个管理心理学问题——成功人士的过分自信——更何况，他二人根本不是什么成功人士，只是自以为自己将要成功的人士。当你过分自信，“黑天鹅”就飞来了。
他们自信到什么程度呢？他们自信到要打“表演赛”，他们以为这是一场表演赛，却不知道这是决赛。
王寻、王邑下令各军营不许擅自出战，这个命令没错，这是兵法原则，当敌人来劫营，比如说晚上来偷袭，兵法的教导就是各营不要乱动，各自坚壁固守，这样就敌我分明了。都冲出来，容易敌我不分，乱成一团，反而失败。各营都严阵以待，专有一支部队去迎战，还有营区各处放哨瞭望的高台上往下射箭，敌人冲到哪里，由哪里的部队阻击，这样两下就把他们杀光了。他们没多少人嘛！
但是，他们错在不应该亲自出战，你下了不许乱动的命令，又亲自出战，如果你出什么问题，不就没有下一道命令了吗？就算亲自出战，您二位只上一个，留一个人指挥不行吗？为什么要两人一起上呢？这就是他们的“表演赛”，他们都要亲自取这个战功，要和自己手下的将领争功。这和之前王邑拒绝接受王凤投降，是一个心态。他自己已经写好了得胜剧本，要“前歌后舞”，他不愿意自己的剧本被改写，不愿意自己的“愉悦感”被破坏，就不知不觉走向死路。
《孙子兵法》讲将道，讲将领的职业操守，叫：“进不求名，退不避罪，唯人是保，而利合于主。”这四句话，王邑全部违反。首先没有做到进不求名，他从头到尾都在求名，先是求攻下昆阳之名，然后求亲自杀敌之名。然后没有做到退不避罪，严尤劝他放下昆阳去解宛城之围，他拒绝的理由，不是军事理由，而是说他之前因为没有生擒翟义被责怪，也就是说，他不退，是为了避免这个罪名。第三，他没有做到唯人是保，他没有去保卫已经到了“人相食”地步的宛城，没有去救岑彭；在昆阳城下呢，他围城不阙，让士兵攻打殊死搏斗的叛军，用自家十条命，去换敌人一条命，他没有任何仁爱心肠，去保全自己的士卒。第四，他没有做到利合于主，他的所有决策，都不是从王莽的立场，王莽的利益出发，都是为了满足自己。
这就是他失败的真因了。
兵法不讲以少胜多，兵法的原则，是以多胜少。以少胜多，都是黑天鹅事件，那么王寻、王邑百万大军，为什么被刘秀一支小部队击败呢？可以说，刘秀用了一个“战略瘫痪”策略，直冲中军，打掉了主帅，就打掉了政府军的指挥系统，没有指挥，百万大军也就成了乌合之众，成了待宰的羔羊。军队的力量来源于指挥，王寻、王邑没有安排好接替指挥的人，全军得到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按部毋得动”，那古代没有电子通讯，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再来一场狂风暴雨掺和，就成就了著名的昆阳之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