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田终于要辞职了。
交出辞职信的那一刻,她在微信上发了照片给我看,问 “我这辞职报告是不是写得太冷漠了?” 配一个皱眉的表情。
我看一遍。辞职信短短十行,言简意赅,格式工整。该有的一字不少,其他的也一概不见。
我回,辞职信么,难不成要写成声泪俱下的骈文不成。
她在屏幕上翻一个白眼过来。又说,我也知道应该写得再圆润些。可是,只要一想到那谁,那谁谁,就没气儿了。所以,就这么交了。
是啊,那谁,那谁,和谁谁。
说的就是你们。
身边的八卦党和言语暴力者。
我和田田横跨两个年代。相识于一次外出培训。因为同住一屋,所以迅速勾搭在一起。她是个性格温吞磨叽的小姑娘,虽然长了一米七好几的个头儿。
我总开玩笑和她说,她不像是90后。因为总是像乌龟似的慢吞吞,也丝毫不露锋芒。在部门里习惯了忍气吞声,所以没少被人拿着短处说三道四。
所以,这样一个田田,在月初告诉部门老总,她要辞职的时候。大约老总是真没想到。
可老总紧跟着问的一句话,叫田田始料未及,也很震惊。
这新单位你真是自己考上的?
多酸的一句话?
田田后来说起来,心有忿忿: 大概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那个永远不出声,没出息的小丫头片子吧。我不像他们能说会道,可我就是凭自己本事考上了。
接下来,是一出甄嬛大戏。
各种八卦小道消息长了翅膀在大楼里“嗖嗖嗖”往来穿梭。
第一天: “你知不知道,田田是因为在那边找了男朋友,所以才跳槽去呢。”
“真的啊,怪不得最近看她暴瘦,原来是为了恋爱减肥呢。”
第二天: “哎哎哎,我听说啊,田田和男朋友分手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看看她瘦的那样。都是失恋闹的。”
第三天: “其实田田也挺可怜,听说之前都要见公婆了。谁知道就分手了。这下去了伤心地,还不知道怎么弄呢。”
“可不是。那单位估计也就没多几个钱,生活成本又大。不晓得她家里能帮衬多少。”
“她家估计也就那样吧,哪里就真是白富美了。小姑娘想不开,这里呆呆多好,一定要走。”
“就是就是,瞎折腾。”
田田什么都没说,就每天坐在办公室听故事,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三人成虎。实在可笑。
这样的人,每个人身边都会有,无时无刻,像苍蝇嗡嗡不休,聒噪得很。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像孙大圣一棒子打下去,世界清静;也不是所有人能做到像演员袁姗姗,将语言暴力转为内生动力,自我蜕变。
于是,有人难以招架,“堕落”成为那些曾经最痛恨的人群中的一员。
呜呼哀哉。
其实,仔细想一想,这些八卦者,这些“施暴者”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
大概一年多前,我还不像现在修炼得这么心大,也曾备受谣言困扰。终于有一回被气炸,委委屈屈地跑到一位姐姐那里哭鼻子。她听我说了半天,最后一边儿递给我纸巾,一边儿特别平静地问了我一句:
“丫头,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那些喜欢到处八卦和散布谣言的人,有什么相同点?”
我噙着眼泪愣愣地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又问: “那丫头,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你有没有从我这里听到过任何的八卦传言?”
我想了半天。
真的没有。
不光没有,就连在旁人那里,我也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经她之口散播出来的只字片语。
“姐姐,那你就不好奇么?”
“好奇?我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去理会别人家长里短。”
你看,多简单的道理。
一个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正常人不就应该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工作时有工作的样儿,玩耍的时候有玩耍的样儿。读书,旅行,健身,深造,育儿,恋爱,持家……更别说还有花样百出的兴趣爱好和新鲜事物等着去挖掘。哪会有时间留出来专为了去制造和散播流言蜚语?
所以,后来我仔细去观察了那些成天聚在一起嘴碎的人。
原来,都是精神上的“弱者”和“胆小鬼”。
那些给田田编爱情反转剧的同僚,或者是三姑六婆奇葩辈出鸡飞狗跳;或者是孩子性格古怪,隔三差五往学校跑家长约谈;再或者是婚姻之痒对另一半儿怒其不争,哀己不幸。
且无一例外的,他们的生活除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再没有其他。
多出来的时间做什么呢?那就八卦点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八谁呢?
我婚姻不幸,那就八那个过了30还没结婚,整天逍遥自在的姑娘吧。于是一个内心扭曲,甚至身有不可告人缺陷的变态大龄女青年的形象诞生了。
再八谁呢?
我那不争气的老公整天不思上进,回家就躺平拉倒不说话。那就八那个嫁了一个帅气多金的女人吧。于是一个嫁入豪门,表面风光,实际暗吃哑巴亏的苦命女的形象诞生了。
还能八谁呢?
我这工作每天破事儿一堆,钱还没几个。那就八那个考上了好单位的年轻人吧。肯定花了钱或者买通了关系进去的。不然就凭他(她)?于是一个啃老的绣花草包的形象出现了。
瞧瞧这一个个的,不去做编剧真是可惜了人材。
我因为不堪非议,也与人当面对峙过。结果对方轻飘飘甩过来一句“又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至于么。”
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那背影潇洒得很。
鲁迅在《无声的中国》里有言: “中国人的性情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需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所以,那一句句无所谓的“你至于么”,就是那一扇扇打不开的窗,成了一根根压垮骆驼的最后稻草。
甚至在每一次爆出因语言暴力而上演悲剧事件时,他们还会这样为自己开脱: 我都没说什么。他怎么就这样了。这心理承受里也是弱爆了。
看到过知乎上有人这样形容语言暴力,“堂堂七尺躯,莫听三寸舌。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甚至还有的人,以“我在背后八卦你,可我又在面前与你相亲相爱一家人。我这人际交往的手短实在高明,快来夸我呀”为自我嗨点。
这大概就是如今被某一部分人歪曲了原本含义的“情商”吧。
看多了,有时候好想喊一句——您放过“情商”好么,它还是个孩子啊!
个人一直欣赏张曼玉的表演,可她那部拿了柏林最佳女主角的《阮玲玉》我一直都留着没看。
因为知道阮玲玉的“人言可畏”,也见过影片最后那个决绝割裂生机的眼神,所以总是不忍。
生而为人,本是同根,相煎何急?
就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田田发来信息,说部门里刚结束了为她开的欢送会。气氛还行,饭桌上甚至还有那么一丢丢伤感的气氛。
再过一个星期,她就可以收拾行李,开开心心地去往一个全新的环境。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
愿她修炼一颗坚定又温柔的心,拥抱所有的善意,也能抵挡一切刀光剑影。
愿一切都好。
完稿于2017.8.25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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