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酥鱼”想起爷爷
裴欣
“酥鱼哟,酥鱼!”窗外传来卖酥鱼的人的吆喝声。
窗外,艳阳高照,热浪滔天,我不敢去外面,怕被高温熔化,不得不蜷缩在清凉的室内。快40度的高温天气,那人推着电瓶车,推着炖鱼砂锅,推销着自创的美食,真佩服他的不怕天热的坚强意志,敢于在户外活动。
小时候,也是这种吆喝声时常在巷子里响起“酥鱼哟,酥鱼!”一听到这声音,爷爷就端起一个空碗循声而去,不大一会儿就端回来一碗香喷喷的酥鱼。爷爷喊“快来吃吧!”,不管是饭点还是半晌,拿个馍馍就着鱼猛吃起来。那时还边吃边问:“怎么这鱼这么小?这么小就被捉了煮熟?”“不捉来煮熟你能吃着?快吃吧,这么香的鱼也堵不住你的嘴。”鱼虽小,但美味却一点儿也不逊色!一般走街串巷卖酥鱼的以平乡人居多,那独特的味道是别的地方的人熬制不出来的,不知道他们的配方秘笈,估计是严格保密的。还有他们那轻巧好听的说话音,经常把“吃吧,香类狠”说成“期吧,香类狠”。
这么多年来,这熟悉的吆喝声还在,还是那浓浓的乡音,可爷爷却再也听不到,再也不能拿碗去买,他已离开我们好多年。买一碗,从盖着厚厚遮盖物的砂锅里,用叉子戳上一叉子放到碗里,一闻,这么热的天,却保存地这么清凉,还是那个味道,和小时候的味道无异,依然是那独特的香,是在店里买不到的那种香。想吃了,还不一定能随时吃到,只有他们走街串巷碰上了才能买到,可遇不可求。有的时候正忙着,一听到吆喝声赶紧出来找,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踪了,已经走远了,从很远的地方隐隐传来“酥鱼哟,酥鱼!”有次,我家那位一听到声音就出去想买点,可是在附近却没找到,他说“怎么比小兔兔跑得还快?”有点耐心好吗?吆喝了,得停一停等一等啊!不能边吆喝边跑呀!他但凡一碰到,没一次不买的。
那次,从远方来的亲人说想吃这种酥鱼了,跑了半个城也没找到,之后买了别样的鱼,其实也挺香的,可是却不是心心念念想吃的那种。
碰到的次数不多,碰到就买。一吃,就会想起爷爷。爷爷的音容笑貌依然清晰,他勤劳、能干、慈祥、善良。
爷爷是种菜能手,种的菜比别人家长得都好。那时,家家都有自留地,那时家家都是自己种菜吃,不像现在什么都是买买买。爷爷种的白菜棵子又大又圆,层层包心,结实肥厚,人见人爱,不像别人家的松松垮垮的不包心都是白菜帮子。种的各种瓜也是结的多、个大,他会收拾。种的茄子,又紫又亮,随手拧下来就可以吃,清香中透着一丝甜味。菜地都挨着,和邻家就隔一道窄窄的土埝。有人就放着自己家的不摘,摘我们家的吃。地块都挨着,家也挨着,都是左邻右舍的,这个摘我们家的,那个也摘我们就家的,而且专门捡最好的摘。有次和爷爷去地里摘菜,我们的菜地在一条穿村子而过的小河边,我们在高高的河沿上走,远远看到有人在我们地里摘菜,不错,就是我们家的菜地。爷爷说:“走慢点,我们在树荫里歇歇。”河沿边上种着好多参天大树起加固河堤的作用,现在也起了一把躲避“小偷”的作用。他怕打扰人家,怕人家看见我们难为情了不好意思。我们就躲在树荫里不让那人发现我们,等那人摘好了,走出我们的地头了,我们才慢慢往前走。打了照面后,爷爷像不知情一样跟人家打招呼,人家脸不红心不跳若无其事地回应,丝毫不提刚才的事。等人家走了,我问爷爷为什么不揭穿他是个小偷?爷爷不让我叫他们“小偷”,说“地里的庄稼都是公的,是伙的,就让他们摘取吧,说明咱家的东西好,他们稀罕。谁让咱家的长得好呢?吃就吃吧,老天爷看着呢,明舍暗赠。”爷爷总有一套能说服自己的方法,为别人着想,安慰自己,使自己的心得以平静。
有一年,爷爷还种了很多葱,先是买大葱籽,撒在一个小地块里让它们生根发芽长成小葱苗,然后连根拔了再种在地里。大约有两亩地,把地拿锄头锄松软了,推成一条一条的深沟,一棵一棵地种好葱苗,先把葱苗根用潮湿的土轻轻埋住,让葱苗的上半部靠住稍高的土埝上,一般不叫葱种叫勾葱。真是一棵一棵地种,棵与棵之间间距合理,拔草、松土、浇水、打理,小葱苗在爷爷的悉心管理下长势喜人,爷爷天天去收拾,这些水灵灵的葱像一地排列整齐的战士天天接受爷爷的检阅。有的人去拔几棵吃,一棵葱一个坑,去了一看就知道又被人顺走了几棵。顺就顺吧,有人打那过,拔几棵葱当葱花炝油,是司空见惯的事,不算偷。可是有一天去地里,一看,当场愣住了!满地绿油油的大葱呢?一夜之间无影无踪了!仅仅剩下几棵瘦弱的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地边的土路上有汽车的车辙印!被大偷夜半偷走了!谁从那过随手拔几棵吃可以接受,可是开着车把满地的葱拔去卖,就让人很生气了。那是爷爷洒下多少汗水才换来的,眼看丰收在望,被人一夜攫走,一两个人得忙乎大半夜,可能不止一两个人,肯定是一个很多人的团伙,月黑风高,那么大一块地,要一棵一棵拔起,还要往车上搬,即使七八个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收拾那么利索的。不知道他们偷的时候良心可安宁?那是爷爷一个季节的劳苦奔波、照管伺候的成果,却被别人不劳而获了。看着仅剩几棵的空荡荡的大地一点办法也没有。据邻居分析,那小偷跑不了远处,怎么也跑不出以偷盗为生臭名昭著的那几家人。
爷爷还种过甜瓜,特别甜,那甜可不是现在超市里卖的所能比拟的,现在的瓜价格特别高,还一点瓜味也没有。当时我还在街里卖过瓜。不会看称,那星星点点的几斤几两太难以辨认,爷爷就把瓜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大点的三个一小堆,小的的四个一小堆,一块钱一小堆,论堆卖,反正是自己地里种的,不那么较真,不跟顾客斤斤计较。
爷爷还种过水稻。别人说“水稻是南方水地的产物,咱这旱地能种?”那时大多数人都种谷子,收获以后是黄澄澄的小米,记得一天天喝小米粥,妈妈还蒸小米糕吃,白白的大米那时是稀罕物,价格特别贵,常有人赶着毛驴车拉着几袋大米,沿街叫卖“换大米哟换大米!小麦换大米!”好几斤小麦才能换一斤大米,一般人家可舍不得换大米吃。那一年,爷爷种了水稻,还别说,在别人怀疑的眼光下,居然丰收了!一撮一撮的水稻在旱地里迎风飘扬!好多人都去看。啧啧称赞着,惊奇着,开了眼界。那一年,可以吃自己种的大米了,不用再天天喝小米粥了!不用再用小麦换了!用镰刀收割了,甩下来碾去硬皮,白玉似的大米啊!土地真是一种好东西啊!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啊!撒下种子,勤加管理,汗水不会白洒,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没有一个人赞同的情况下,种下水稻居然也得到了丰收!
爷爷真是一个令人怀念的人啊!勤劳、善良、敢于创新的他,活了很大的年纪。现在,他还依然活在我们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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