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酒绿的人间欢场,男男女女用暧昧的眼神打量彼此。柜台一角,坐着一个着鲜艳大红色抹胸长裙,烫着褐色波浪卷的成熟女子。她光洁的脖子白皙如凝脂,让人想入非非。
奇怪,这个女子着装轻浮却不沾染一丝欢场俗气,反而灵气逼人。他这么想着,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注视眼睛的眼睛想透视的镜子。此刻,女人已从对方闪烁着星星点点光芒的双眸中,读取“惊艳”二字。她的嘴角泛起吊诡一笑。
一,二,三,四……她的手指有节奏的扣在桌面上,心里默数。果不其然,不出五下,“猎物”笑盈盈地朝她走来。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羞涩和木讷的二十多岁男人。
“这么漂亮的脖子不应该让那些俗气的男人看见的,小姐。”男人搭讪。
“真的吗?可那又怎么不让那些男人看见呢?蒙住他们的眼睛吗?”女人自己说完,就咯咯笑了起来。
“那倒不必。也许我有办法。”
再次相见,男人送了一条丝巾。鹅黄色的,男人说,女人灵气逼人,让他想到刚刚长出黄色绒毛的小黄鸭,很是惹人疼爱。而之后的每次约会,女人都会带上那条丝巾,她白皙的脖子上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男人动了真情。这是他欢场多年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他就是觉得她不俗,不一般,不太一样,总之她就是独一无二。男人甚至一直默默筹划着他们的婚礼。有多少的默默辗转难眠的夜晚,他都在想,婚礼在哪里办比较好,邀请哪些亲朋好友呢,她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身体的另一个身体是影子。墨色漫漶的天空,江边波浪时不时翻滚,氤氲着冷气的长风,昏黄的路灯下两人被拉的细长的影子,暧昧的情愫涌动。果真,月夜最宜谈情。
“怎么这么晚了约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呀。”男人“啪嗒”一记湿漉漉的吻猝不及防地印在女人的唇上,是他熟悉的玫瑰花香,他知道的,女人最爱玫瑰唇膏。女人也如玫瑰,浪漫多情,却带着刺棱棱的尖刻。
“别这样”她蹙起眉头,双眸里写满了冷漠“我是有事情要说,小七。”
“都说了别那样叫我,我不叫小七。”男人假装有些生气,却始终无法真的对她生起气来,“这么巧,我也有事情跟你说。”男人偷偷握紧了口袋里的婚戒盒子,是的,他今晚要和她求婚。
午夜的长空掠过大片大片的云,灵感的旱地突然下起了阵雨,渴水的鱼儿终涉入水之甘甜。
“我们分手。”
“你开玩笑的吧,”男人尴尬的笑了几声,发觉她的态度很认真,有如晴天霹雳,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想分手就说了呗。男欢女爱,那有那么多理由。”她厚颜无耻地冲着他笑了。
“真的?”
“我是个言情小说家,我靠恋爱获取灵感”她顿了一下,语气沉郁,“我想终结我的第七部小说了。”
男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努力克制着哭腔哀求着“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女人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她面容僵冷从他炽热的手心里抽出她那如同死尸一般冰冷的双手。
毋需多言。她径自离开。世界上最悲慘的愛情大抵是當我在筹划着我们的未来时,你却毫不犹豫地说了分手。她不会體驗到。
渐渐从视线中远去的男人保持着她离开时紧握着她双手的动作,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忽而昂起头冲着她远远的喊了一句:你要再往前走一步,我,我就从江边跳下去!
女人立住。
她不相信男人真的会跳江自杀。
“我会陪你一辈子的。”男人突然吼出让她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
女人只当作自作多情挽留式的告白,微笑着朝他潇洒地挥了挥手,面朝着他倒退着离开。挥动的手指误卷了脖子上的丝巾,那条鹅黄色轻纱丝巾借势随风而去。
女人并不惋惜,也不打算去捡拾,有些东西在她看来是可以源源不断再去拥有的。旧的去了,她刚好还可以再有一条新的。
就在她看着丝巾一出神的同时,那个男人跨过江边栏杆之后就仿佛没有重量的羽毛,在女人聚焦的瞳仁里优雅地,缓缓下沉直至消失,甚至看不见江面起一丝波澜。
时间过了一天,两天,三天或者更久。女人感觉自己好像自那天分手就开始衰老,记忆也跟着衰退,她往往一坐在江边就会模糊了时间的界限。出版社的编辑一再催促她快交第七步小说的稿子,可说来也怪,她每每都会因为各种奇怪的小事而忘记,以至于出版社和她解了约。她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头发。有一天她醒来照镜子却发出一声惊叫:镜子里的自己皮肤又老又粗造,眼泡发肿上下一层黑眼圈,曾经引以为傲的褐色大波浪卷变得又黄又细又疏……
她不敢直视自己。一双眼睛瞪得就像刚刚死亡的牛眼一样。低头看手,左手的无名指只觉得一阵发痒,她不停的抓呀抓,直到抓出一圈白色伤疤,鲜嫩嫩的肉环就像男人那只没有送出去的求婚戒指。更兼此时,她只觉得一阵窒息,脖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她挣扎着,跌跌撞撞爬到窗前,想打开窗户透透气,这时,一条鹅黄色的丝巾优雅地,就好像有人牵引般飘了进来。
黄色丝巾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