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晖在这里面洗过脚,所以熟悉。他把电瓶车停在足浴店和电脑中心之间的弄堂里,为了防止有人偷电瓶,他特地将车头朝街心方向伸出一截,再锁上后轮。
推开那扇贴满遮阳纸的玻璃门,陈晖感觉清凉立刻围住全身。小刘正趴在不大的吧台上打电话,见陈晖进门只是对陈晖挤挤眼笑笑,仍旧在电话里天南地北的乱聊,也许像刚才同自己打电话是一样的意思吧?说的是她老家的土话,陈晖听也听不懂。
门面朝北,对面就是邮电局,看门卫的老刘是马阳人和陈晖很熟,陈晖进门就将门关上了,毕竟上午来洗脚总感觉有点怪怪的,他怕熟悉的人见了笑话。门面其实不大,十几个平方的样子,吧台靠东北角上,一头贴着门,小刘背靠着墙面朝西。对面是三个单人沙发和南边的一个长沙发组成一个7字形,中间是个小玻璃茶几。茶几上没茶杯,此刻斜放着几个装衣服的纸袋,那个姑娘也斜爬在长沙发上,只看见黑白相间的条子样上衣,黑色的短裙和露在外面像从水田里上来般黝黑皮肤的双腿。
“陈老板沙发上坐,”小刘终于放下了手机,走出吧台,脸上堆满了笑容,恨不得要把陈晖拉到怀里似的那种热情:“想不到陈老板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下午才来呢?”
“你刘老板打电话了我敢推辞啊。”
“你这是给我面子哟,园呗儿,园呗儿,陈老板来了,快起来”那个叫园呗儿的女孩翻过身,一脸倦相“哦”了声站了起来。
“带陈老板去后面。”
陈晖随那女孩沿着窄窄的通道进了最后面一个房间,“老板是喝茶呢还是白开水?”女孩的普通话说的很好。
“当然是茶了,多放点叶子。”女孩出去了。
陈晖其实并不喜欢洗脚,来这里两次都是请别人来的,那个路桥公司的尤福明很喜欢却又舍不得自掏腰包,一到礼拜天总要打电话问陈晖在哪里?干什么?陈晖知道他的心眼,又不好挑明了,所以总说在打牌,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妥,就陪他来过两次。
“陈老板洗什么药水的?中药,牛奶,肾宝,老姜的都有”小刘将小木桶放下,一股脑地介绍起来。
“盐吧。”陈晖心想,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什么中药,肾宝的都是骗钱的。小女孩也端上了茶,放在茶几上。
“这小姑娘刚从家里出来,还什么都不会,陈老板包涵哦。”小刘撕开盐袋的封口倒下一点白色的似粉一样的细盐,又对小姑娘说“我来教你。”顺势蹲了下来,陈晖说“不用老板娘大驾了,让她洗吗,反正是过来坐坐的,随便捏捏。”边说边脱下还沾有混凝土的鞋,有点难为情似的塞到茶几下,又脱掉袜子。
“那好,我去外面收拾收拾。”
陈晖将脚漫到水里,感觉不烫,他喜欢烫水,那种将脚烫得红红的,人想冒汗的那种。可见到这个小女孩的逼手逼脚的样子也就没有难为她再跑了。新手毕竟是新手,小姑娘不知道洗脚的步骤,只是抓来抓去的,弄得陈晖直好笑“第一次来上海吧?”
“何止是第一次来上海,我在家连县城也没去过”,陈晖这才注意的看了看她,说实话,她长的并不好看,一头爆炸似的头发,黄不拉丝的,一看就是那种山里人的时髦,脸色也不怎么白,精瘦精瘦的,拿勺子也刮不出三两肉来,鼻子左边嘴唇上边还有两道细细浅浅的疤痕。“刚才老板娘怎么叫你园呗儿?怎么感觉这名字怪怪的?”
“呵呵,老板不知道,我叫袁园,我们家都叫我园呗儿,那是喜欢我,叫着亲切,比方说叫刘欢的,别人就叫她欢呗儿”陈晖心里好笑,谁会喜欢你这个猴子样?但陈晖没说出来,毕竟陌生,有些玩笑能开,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的。
陈晖是个不善表达的人,虽然四十多岁了,以前洗脚都是和几个人一起去的,独自一人洗脚今天还是头一回,独自和一个女人(当然老婆除外)也是第一次,何况年纪还这么悬殊这么大,又是陌生的,他不知道如何同她交流,那时没微信,也弄不来QQ,总天和砂浆砖头打交道的人是没多少时间和精力与建筑以外的人去交流的,所以气氛有点尴尬。
女孩好像没有感觉,将陈晖的双脚抬起架在面上有绒布的小方凳上,开始了她所谓的脚摸。陈晖说“用点精油吧。这样干摸皮肤不舒服,你手也吃不消。”“好,谢谢”女孩头转过去“幺姨,幺姨,拿精油”外面小刘答应了声,旋刻就到了“陈老板,感觉还好吧?”陈晖嘴巴说还好,心里在骂,纯粹骗人,洗也不会洗舒服什么呢?
小刘出去了,陈晖问女孩“刚刚你叫老板娘叫什么?”
“幺姨啊,哦就是小姨的意思,我们家都这样叫的。”
“看你普通话说的这么好,文化应该不低。”
“我高中没考上就去学美容了,我们那边苦,听小姨说上海能挣大钱就借了路费来了。”
“你不知道足浴店是个不干净的地方啊?你父母也放心?”
“怎么不干净了?这里不是很干净吗?再说这里有我好多老乡在这里呢?”
陈晖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只觉得这女孩像山上五月份才盛开的映山红,虽然有点晚,却很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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