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弃在寒枝上的苹果
魏周全/图文
岁月无情，时光飞逝，转眼已是深冬，新的一年就在眼前。
进入冬季，肺病时发，血压常时不稳，宅居简出身慵心怠。谁料，九日凌晨，岳母溘然长逝，随赴皋兰奔丧。九十一岁高龄，几乎无病而终，算得上“福寿荣归”，丧事场面隆重，出殡人多排场。
岳母的坟茔选在离老家什川黄河对岸三公里左右的一个不高的山梁上，站在山梁上可以远远地看见什川的一角，薄暮茫茫，烟云缭绕。山梁的脚下是通往兰州的高速公路，隐约能听到汽车的尖叫声。山梁的中间是一片苹果园，也是我们上下山的必经之路。天气虽然晴朗无尘，然心境却很难明朗起来，空气中的冷风，岳母的灵柩，送葬的队伍让人感到沉闷压抑。
当经过那片苹果园的时候，我伫立了很久，用手机拍下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又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一幕。不远处，几乎脱光了叶子的寒枝像一双双枯干的大手颤抖着伸向天空，似乎在呼唤着什么？又像老鹰的黑爪，努力的抓挠着，在挣扎着什么？枝头上挂满了未经采摘的苹果，像橘子一样黄灿灿的，大的有三、四两，小的也有二、三两。
苹果的心脏部位已经冻僵了，黄中泛青，咬一口便是一道白印。苹果的茎虽然已经发黑，但仍牢牢的贴在树的枝丫上，在寒冬里相互依偎，生死相依！粗壮的树干，沉默在山野中，无声的静待，承受着大自然全部的悲喜与薄凉，静默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它不知道，即便是躲过了寒冬的肃杀，来年又是什么样的命运？ 但是，虽然光秃秃的树干和枝丫，嶙峋地伸向湛蓝的天空，但它没有颓废之形，亦没有萎靡之态，依旧苍劲不屈，依旧挺拔刚烈！襟怀坦荡！铮铮铁骨！
它曾有过那一朵朵的素美淡雅，那一树树的浓郁葱翠，那一个个的白中透红……。它的儿孙们曾经漂洋过海，周游世界，商城里展姿，市场上亮相，盛装打扮在贡品桌上，何等的潇洒恣意！如今山寒水冷，遗弃山野，无人问津，等待它的是零落成泥，风碾作尘的悲惨命运！
站在这里，我有些发呆发痴，竟然忘了时间，忘了自己来干什么来了？迟疑的脚步缓缓地挪动着。岳母的灵柩下葬完了，零星的坟茔群里又新添了一座，是那么的孤独，那么寂寞！与坟茔相邻的苹果园两两相望，黄土的坟茔，黄色的苹果，相得益彰！看到这里，我的鼻子有些发酸，眼圈有些发红！
什川这块风水宝地，历来是外地姑娘们想嫁的地方， 这里风景秀丽，瓜果飘香，虽人多地少 ，单靠瓜果蔬菜足以解决温饱。然近十多年来 ，人均不到八分的耕地大多被征 ， 一亩不到十万的征地款，杯水车薪，万亩古梨园被座座高楼碾压，已溃不成军。一百五十元不到一平米征来的土地 ，被开发商卖到了每平米一万元。开垦山地，种树种菜，外出打工，沿街叫卖已成乡亲们谋生的唯一出路。姑娘们千方百计外嫁，三十多岁的小伙子娶不到媳妇，旅游资源的开发带给平常人家的收益微乎其微。
到兰州的超市、早市，大街小巷去看，什川的乡亲随处可见，不论是烈日炎炎的夏日，还是冰天雪地的寒冬，那嘶哑的叫卖声和城管的吆喝声依稀在你的耳边。城管围追堵截，乡亲丢盔卸甲的场面随时可见。没有收成愁，有了收成无处卖，更愁，辛辛苦苦一年的收成，入不敷出，只好放弃。外出打工，工资低廉，安全难保，因打工致伤致残者时有发生，丢掉性命的时有耳闻！（仅我一个小小的家族就丢掉性命的一人，致残两人）。在兰州的冬天，那些风度翩翩，载歌载舞衣食无愁的大爷大妈们和躲在犄角旮旯瑟瑟发抖为生计叫卖水果的乡亲们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每每看到这些，我的心就隐隐作痛。
寒冬在继续，北风在不停地肃杀，遗弃的苹果在悲凉的空气中苟且残喘，贫瘠的山梁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毫无生机。有了新主人的土地，继续为富人们造福，而苹果园里的苹果就像一位被遗弃的老人无望的呻吟者，谁来救救我......
被遗弃的苹果园只是什川乡亲们现实生活的一个缩影，那些被廉价征了地，坐在床上数钞票的乡亲们，儿孙往后的生计又在哪里？......
2019.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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