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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子游看到张小洋越走越近，忍不住猛一挺后背，他知道自己有惯性驼背的毛病，不希望从远处看过来，自己的身形侧影是个“问号”。然后他咽了口唾沫，脑海中一阵凌乱，究竟该怎么开口呢？“Hi，小洋，好巧~”不行不行，这句话真傻。“小洋，我等你很久了，我喜欢你。”不行这话太直接了。12月份的北京，气候干燥而寒冷，一阵大风刮过，路人纷纷裹紧围巾，戴好帽子，但子游的手心却出汗了。女孩越走越近，子游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刚走上前去，那姑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投来警惕的眼光。原来认错人了。这只是个和张小洋身形和服饰差不多的姑娘！子游赶忙跟人道歉：“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姑娘什么也没说，还是从他身边绕了半个圈走向远处。
忽的吹来一阵风，子游感觉全身一哆嗦。他依然没穿秋裤。秋裤这东西御寒，但确实不那么美观。他尤其讨厌膝盖那种因穿了秋裤而皱皱巴巴的感觉。感觉一天都活在褶皱里了。这小区周围没什么餐饮店，只有小超市和果蔬店。在小超市买了包红双喜，掏出手机微信支付时，他看到了小洋在朋友圈发了张外滩的照片，定位就在上海外滩。
坐上地铁，他站在一个两节地铁的连接处。毫无节奏的摇晃感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完全麻木。一个挂着吉他的青年随意的弹唱，让这趟从北向南开的地铁，充满了孤寂的感觉。看着停在对面那趟从南向北的地铁挤满了乌泱泱的下班人群，子游一瞬间很困惑，大家都抱怨这座城市的拥挤和残酷，为什么还乐此不疲的漂着呢？他康子游没办法选择，他已经习惯苦难的存在。高三时父亲因咽喉癌去世，让原本还算小康的家失去了最大的希望。突如其来的打击，原本让他准备放弃高考，然而看着比他更伤心欲绝的母亲，他只有选择坚持上考场才能让母亲重生希望和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考场发挥虽没有模拟考时好，但也勉强考入一家一本工科院校。父亲的病原本就花去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再加上安葬费，经济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大学四年，他基本就是在图书馆度过的，只有那种环境才能让他安心而且没有自卑感。大四时现在的公司去学校招聘实习生，考虑到待遇不错还有转正的机会，就毫不犹豫的过来了。入职当天认识的萧凌山。
萧凌山是很多男人理想的模样。他生在北京，多金而且外形出众，也很聪明。他比自己大三岁，却成熟的像个中年人，看问题和女人都透彻而老道。以往在学校有这样的人，他是断然不会和他有交集的，因为彼此眼中的世界注定不同。但如果不是那次母亲摔伤，需要2w多医药费，自己在楼道泪流满面打电话时被萧凌山碰到然后二话不说转给他时，他实在是受宠若惊。因为他是真的囊中羞涩。后来，俩人慢慢有了交集，他发现凌山人很不错，他没有大多数北京人的骄傲，也没有有钱人那种“嗟，来食”的施舍感，他就像个老大哥。
此时的萧凌山正驱车在高架桥上，他终于见到了想了一周的姑娘—苏薇。他问她：“你没吃晚饭吧，带你吃火锅好吗？不过这个时间，貌似只有海底捞还能待的时间长点儿。你愿意的话，咱们就近找一家。”“其实吃什么是其次，关键看和谁一起吃。”苏薇转过头看看凌山：“你饿吗？我记得你说过除了应酬餐，你晚饭都吃的很健康。现在是8点半，这附近是三元桥，咱们不如去凤凰汇吧，那里有几家轻食餐厅还不错。”凌山嘴角的像左边微微一挑：“你还真细心，记得我说过关于晚饭的事。那好，这个点儿再犹豫下去，咱俩就只能去KFC了。走着~”
最终选择了新元素餐厅。这是一家和李娜合作的连锁西餐厅。大约由于周五的缘故，连吧台都人满为患。昏暗的灯光和餐台的小灯还有轻爵士乐烘托着浪漫的氛围，一对对低语的情侣和聚餐的商务人士宛如海洋深处的鱼，神秘而放松。踌躇的时间里，最终门口的吧台空出两个座位，于是凌山和苏薇只好挤在了这里。凌山感觉有点委屈苏薇，低声说：“要不要换个地方，我感觉人太多了。”苏薇笑笑：“我觉得还好，现在去哪里人都不少，除了公园。哈哈~没事的，萧少爷。”“萧少爷？”凌山笑出声来：“怎么忽然这么叫我？是太矫情吗？”“没有，不是矫情是有型。你进来以后，很多姑娘的眼光都汇集在你这儿呢！所以当你的女朋友可想而知的艰难程度，我要找服务员写个牌子放我这儿——我不是旁边这位男士的女朋友。我可不想拉仇恨。”“太会聊天儿啊”凌山不是第一次听这类话，但苏薇说出来，他觉得很不好意思。两人刚落座，就有桌四人餐桌的客人就起身了。凌山伸手拉了苏薇的胳膊头也不回的走向那桌，快速坐下。“先生”服务员跟在后面“这是四人桌，不好意思……”凌山微微皱眉，刚要开口，苏薇说话了：“美女，不好意思。今天是我先生和我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我们特别喜欢你们家，平时也是新元素的忠粉。今天能不能空这四人位给我们？”换服务员不好意思了：“好的，好的，不好意思。您二位继续，这是餐单。点餐可以扫二维码或者叫我。”苏薇调皮的冲凌山眨眨眼，凌山惊讶的不知怎么说。这个姑娘，真是……特别。
子游回到家，合租的二人间，邻居夫妻正在客厅吃饭。看到他回来连忙招呼他：“小伙子，吃饭了吗？我们下了面条，吃一口吧？”他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汤锅，还有自己那个没被打招呼就被征用的盆，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扯了扯嘴角：“不用了，你俩吃吧，我吃过了。”推门，关门，一头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依稀梦见那晚的场景，小洋白皙的皮肤和黑色的长发，还有娇柔的声音……这个场景过后，他梦见她拉黑了他的微信，还搬了家…
苏薇起身脱了羽绒服，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搭配了一条银色的垂到胸口的毛衣链，项坠是一颗圆柱形的不规则白水晶，看起来未经琢磨的天然质感，因而没有那种精致冷峻的光，相反很像一种古老的物件。她穿了一条黑白格子相间的短裤，黑色的裤袜和黑色的雪地靴让她原本就1.7多的身高看起来更加修长。有束灯光投在她左侧的头发上，让她的皮肤看起来洁净而有光泽。她的长相有种欧式的韵味，尤其是鼻梁非常的挺拔。凌山默默地观察着对面的苏薇，他忍不住问她：“你是混血还是少数民族？”苏薇说：“有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我姥姥是俄罗斯人，但我妈妈并不像她。而我却有点像她，不过我们都没她好看。”“你已经非常好看了。”凌山忍不住说。“你一定跟很多女孩说过这话吧，没事的，我就当第一次说，而且是为我。”
不知不觉，已是要打烊的时间。俩人起身时，凌山忍不住牵起苏薇的手，他能感觉的她的手僵硬了一下，随后就任由他握在了手心里。
子游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他皱着眉头拿起一看是—老熊。老熊是他之前的总监，后来自己去创业了。据说还不错。他跟他没太多联系，但凌山有，一方面老熊也是北京人，另一方面老熊很喜欢凌山的个性。他总说：“这小子真像我年轻的时候。”子游不知道凌山和他哪里像，因为凌山既不像他那么胖，也不像他那么老谋深算。他们私下叫他“老熊”。其实他本名叫——周国庆。一个莫名暴露年龄的姓名。
“周总，您好！”子游说。“嘿，你小子这么半天才接电话，嘛呢？”老熊咳嗽两声：“我刚给凌山打电话，他一直都没接，我就给你打电话了。我这儿有两个适合你俩的位置，考虑挪挪地儿吗？我这儿工资可比那儿给力，而且MM很多，重要的是——前程！对了，阿姨身体好吗？”子游连忙说：“谢谢您，我妈都挺好的。周总，我等下联系一下凌山，然后给您答复。”老熊那头呵呵直乐：“你这孩子，怎么弄得这么见外。别叫周总，跟他们一样叫庆哥，不然叫大庆也行啊。我特讨厌‘总’这类称呼。那行，你好好考虑一下，哥哥是过来人，年轻人需要多赚钱才能硬气，而且出名得趁早！得，先挂了~记得尽快答复我啊。”“好的，好的，谢谢您周总，不~庆哥。”
子游点上一根烟，想了想老熊刚才说的话，他决定打给电话给凌山问问他怎么想。拨通微信电话却被挂断，他看了看手机，晚上10点了。一定又不知沉浸在哪个女人的温柔乡了。又忍不住看看小洋的微信，在屋里转了三圈，一咬牙，打出几个字：“你去上海了么？”然后思考了几秒，又删掉。“哎呀”他低吼了一声：“我TM真要疯了！”忽然一条微信提示音，他一看，居然是张小洋发过来的：“你想说什么，删了又删？”然后又弹出一条：“我临时来上海出差了，走得急，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好吗？”子游反复把这两条看了N遍，他嘴咧到耳朵根儿，赶快回了一句：“上海也很冷吧，照顾好自己。”然后又说：“等你回来！”“嗯嗯，好。下周见，还有……记得想我哦。”张小洋说。子游忽然感觉幸福感爆棚，他忍不住跳了起来。原来是他太犹豫，敏感，小洋只是很忙，而他的心事一箩筐。
“现在咱们去哪儿？”凌山问了一句，然后他犹豫着吐出几个字：“去我那儿坐坐还是去——看夜场电影。”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呸~这不明摆着想带人姑娘回家的意思吗？如果是之前的姑娘们，怎样都好。但苏薇，他还真摸不透她的套路。苏薇说：“送我回家吧，我明天要出差。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凌山“哦”了一句，心里一阵失落。他赶紧解释道：“嘿，别误会，我的意思外面太冷，又这时间点儿了。得找个安全而不冷的地方不是吗？你明儿去哪儿啊？要送你吗？”苏薇忽然转过整个上半身，眼神楚楚可怜的看着凌山：“不用啦，明天我要去上海。后天就回来了。是我没提前告诉你，怪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行吗？”凌山见过各种假装软萌的妹子，见过各种需要迁就的女神，从没见过这种该服软就服软，该高冷就高冷的女人，他赶紧说：“没没没，怪我。你明天出差，我还约你。现在就送你回去。”他心想：这是个需要打持久战的姑娘，有点意思。
到了苏薇家楼下，苏薇说：“算我补偿你，陪你待10分钟，好吗？”凌山说：“求之不得啊。那聊会儿吧。”“好”然后苏薇把座椅放到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半躺在凌山对面，凌山心里一阵凌乱。他为了避免自己往歪处想，赶紧转了个话题：“你一个人在北京吗？”“对啊，我单位本来有安排住宿，但我觉得还是自己住比较惬意。我觉得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所以得有生活的气息。而且我喜欢做饭，养花，我还有只猫，叫—貔貅。它是我的招财猫。”“真好”凌山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忽然两人沉默了5秒，独处的空间里，这5秒的时间把氛围蒸腾的微妙起来。凌山看到苏薇半躺的姿势，忍不住就柔软了内心，坚硬了某处。而苏微也察觉到了什么，她依然很灿烂的笑了笑：“咱们玩真心话吧，5个问题，这次你先问。”
“好”凌山淡定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真的是苏薇吗？”“嗯，我没有留网名给你”然后她翻出身份证——“你看。”凌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整的跟警察一样，哈哈。该你了。”苏薇想了想：“你为什么来见我？”凌山说：“一开始我觉得你很美，但其实好看的人我见多了，但我觉得和你聊天很舒服。”接下来凌山的第二个问题是：“你是单身吗？苏薇。”“是，我半年前结束了一段感情生活，其实是一段短暂的婚姻，2年时间左右。”苏薇的眼神坚定。这个答案一出口，凌山赶忙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不该问的。”苏薇倒是很大方：“没什么，再说又不是你的原因。是和平分手，所以没怨恨。你会介意吗？不过我想我们是朋友，而不是情侣，应该没关系吧？”凌山连忙摇头：“这样的事现在很多，我有什么介意的。不合适就该分开。只要你没受伤害就好。嗯，该你问了。”苏薇说：“我没有问题要问了。”“啊？为什么？”凌山以为她会问他—是不是单身之类的问题？或者有过几个女朋友的事？但—她居然没问题了，可是关于她，他还有太多个问题想了解。
苏薇抬左腕看了看手表：“10分钟到了，我要上楼了。谢谢你，凌山。今晚过得很愉快，多亏你。”然后她开始穿戴羽绒服。凌山叹了口气：“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快回去好好休息。今天，多亏你。最近我挺忙的，但你让我很轻松。”打开车门那一瞬间，苏薇忽然说：“可以把灯先关一下吗？”灯瞬间就灭了。“你可以坐过来一点点吗？”苏薇的语调忽然压低声调。凌山感觉自己一阵心跳过速。他默默倾斜了上半身，“闭上眼睛哦。”苏薇说完，凌山就感觉到一股清香的气息慢慢靠近自己，之后耳边想起一个温柔声音：“小心开车，到家记得告诉我。”他正沉浸在这样一股酥麻的感觉中时，苏薇早已轻叩车门而去。
等他回过神时，这个姑娘已走进单元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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