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后,第一场值得说起的风似乎在今天凌晨就已经吹起。我闭着眼,蜷缩在被子里,隐隐约约听见院子里的塑料布砰砰直响。我知道,没有了它们的保护,母亲在白天码整齐了的柴禾定是东倒西歪,浑身冰凉刺骨。
我记得,后来风跟着脚步走进了我的梦里。在麦苗刚长到脚踝的日子,我骑着自行车往镇上的学校赶,而我不论朝向哪个方向,北风总是迎面袭来。一时间,车子几乎原地不动,手、脸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
直至现在,下午三点多钟,它们仍是不可控地哀嚎着。枝枝丫丫的鹿角间,胡同中,没了主人的残破了的房屋里,都留下了它们横冲直撞的身影。
在没有任何想法的前提下,我走出了堂屋。地上的灰尘,发皱的枯叶,起起落落,来来走走,院子里一片狼藉,脏乱不堪。串连在房子与房子之间的黑色电线也迫不得已甩动身体,在风中发出嗖嗖的声响。在我看来,世间的一切似乎都是在奔腾着,躁动着,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
在门口抱着手站了一会儿,我没有听到想听见的声音,也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只是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扫把。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各自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没有对话,没有表情。最后,我做出了决定。
我弯腰捡起它,想趁这会儿风缓下来的功夫把门前的尘土一一抹去。无奈地是,就在我准备转身的那一刻,尘土喊着碎叶再次席卷而来,在我的周围,也就是刚刚打扫干净的地方重新落满薄薄一层。我冷笑一声,让手里的扫把稳稳靠在墙上,用力按动了掉了漆的门把手。
就是背后的这样一扇铁门,为我暂时隔开了嘈杂与安静。然而,面对它们,我并不知道我真正的需求是什么。每每跌落进这样的黑箱子,我都难免口干舌燥,头皮发麻,心跳一直加速。
果不其然,我又一次了坐在屋子里。我紧闭双眼,手已经从心脏的部位挪开,两只胳膊全撑在床沿上,一次次吞咽着唾沫。
也许你会觉得我这般行为荒唐透顶,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今天早上洗脸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喉咙又一次开始隐隐作痛。这次,我仍是采取了之前的做法。
在准确识别出出现痛感的位置后,我把头倒在左手中,用右手拇指按在那里,先是用力压,直至感觉到有一个东西被我狠狠按了下去,然后再转动手指。就这样,反反复复。
是的,我由衷地希望,我能够通过我的努力减轻喉咙处的痛感。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从明天开始痛感不会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再次把我想起。
在这个过程中,我的思绪乘着从玻璃缝隙中吹来的风回到了已经离我远去的九岁,十二岁和二十二岁。同样也就是在今天,我才得以确定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缺陷,并且它不曾有过向良性的方面发展的迹象。那就是我十分乐意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弱者,企图凭借这样的身份和处境来得到众人的怜爱。当然,也可以说成是适时的关注。在他们面前,委屈与感动往往导致我泪流满面。而后,情绪得到极大的满足。
我不想辩解,我在之前的文章里写过,也同朋友们在聊天时说起过,我热爱孤独。但是,从眼下这一方面来看,我又在深深地惧怕着孤独。
我并非愚蠢至极,我深知奉行这般欺骗主义并不能真正为我带来什么。时至今日,真切的生活中,除了积攒下让自己嘲笑自己的把柄,自己期盼的绝大部分仍未抵达我的身旁。
我对自己说,它们均已搁浅以至腐朽沉寂在了海底。
风停了,树枝停止了摆动,云朵抖落掉了身上的灰尘,再次变得洁白,阳光在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走进了我的屋子。我站起身,并没有立刻走动。我在等待,等着我眼前的世界不再浑浊,因为我要在这个时候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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