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孙琴跟前夫何大亮离婚的时候,两个儿子一人一个,大儿子何子涵归何大亮,小儿子何子毅归孙琴。
何大亮不是个靠谱的丈夫,也不是个靠谱的爹。何子涵跟着他,经常吃不上饭。幸亏离得孙琴不远,何子涵饿了,就跑孙琴那里蹭饭吃。
实际上,等于孙琴自己养着俩儿子。
孙琴跟何大亮要过何子涵的生活费。何大亮耍赖,说:“你可以不管他呀!”
这话何大亮说得出口,孙琴却做不出来,毕竟,何子涵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孩子饿得胃疼,眉毛拧到一起去,孙琴的心揪着疼。
孙琴心里骂着何大亮不是东西,就把何子涵留下了。
孙琴带两个孩子,住在租来的平房里,日子过得紧巴巴。
提起房子,孙琴就来气。当初她们有一处楼房,面积挺小,一个卧室,小客厅里截出个小间儿,俩孩子挤着住小间儿。屋子太小,处处都透着拥挤和混乱。可是那毕竟是个房子,是一家人睡觉的窝。
就这一个窝,孙琴跟何大亮唯一的财产,被何大亮惦记上。
何大亮人长得挺耐看,嘴甜,会哄人。但是他没啥大本事,还眼高手低,总是想着做大生意,赚大钱。孙琴万万没想到,何大亮偷着把房子抵押了,贷款出来,投资了一家饭店。何大亮根本就没经营管理的经验,只是听人家说赚钱,脑门子一热,非要赌一把。店开起来,谱子也摆得足足,给自己办了几身行头,都是牌子的。进进出出小汽车喇叭按得山响。结果,不到一年,把贷款的钱赔光了。
当年不顾爹妈阻拦,硬是嫁给了他。跟着他吃苦受累,攒了点钱,有了个小窝。谁知他正事不干,整天就想着天上掉馅饼。
等孙琴知道真相的时候,何大亮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为了还贷,何大亮对孙琴说了实话,只有卖房抵债。
孙琴当场提出离婚,她是真的寒了心。
何大亮就一句话:“我不是想赚钱,让你们娘儿几个过上好日子吗?”
孙琴气得,指着何大亮的鼻子:“好日子?你自己想想,我跟你过过几天好日子?哪怕你找个工作,好好上班,安安稳稳地,把日子维持下去,穷点,苦点,我也认了。可你干得都是啥事?孩子眼看着大了,你把个窝都给折腾没了……这就是你给我们的好日子!!”
何大亮无话可说,看孙琴心意已决,只好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2,
何子涵跟何子毅都上小学,何子涵5年级,何子毅刚1年级。何子毅是意外怀孕,当时孙琴的身体又不适宜做手术,只得生了。所以何子毅是超生的,至今还没上户口。
孙琴租的是一间半平房,靠门口搭了个小棚子当厨房。
夏天,房子里蒸笼一样闷热,孙琴狠狠心,买了个小台式电扇,整夜摇着。冬天,比夏天更难捱。冬天,平房里得自己生炉子。屋子小,孙琴怕烫了子涵子毅,她在家不时叮嘱两兄弟。她在超市上班没回家,心悬得高高的,生怕出什么意外。
还好,两兄弟回家就自己乖乖写作业,写完,看会电视,等孙琴回来。
有时候晚了,孙琴带些外卖回来,看着两个孩子饿狼似的吃相,孙琴心里头酸酸的。俩孩子,也想吃肯德基。小儿子何子毅跟孙琴说:“妈妈,我考试考一百分,你带我去吃肯德基好吗?”老大何子涵急忙拦住弟弟:“肯德基是垃圾食品,我们才不去吃!”何子毅可怜巴巴看着孙琴,孙琴心软了,答应:“行,等你考一百分,妈带你们去吃。”
期末考试,何子毅真的考了两个100分,孙琴就带着俩孩子去了肯德基。只给每个人点了汉堡套餐,加两份鸡翅,就小一百块钱,孙琴心里抖了抖,她心疼啊。
老大何子涵把一块鸡翅举到孙琴面前:“妈,你吃!”
孙琴推回去:“妈不爱吃这东西!”
孙琴听见何子涵对老二说:“我长大了,赚了钱,给妈买鸡翅!”
老二的鸡翅啃完了,盯着老大手里的翅,“你不是说不吃垃圾食品吗?”
何子涵脸蛋红红的,狡辩:“偶尔吃一次没事!”说着,把手里的鸡翅递给老二。
老二接过去,津津有味啃起来。
3,
苦巴巴的日子挺难捱。
一块干活的同事知道孙琴离婚了,就撺掇她再找个男人。
可孙琴不想找。
就在冬天快过去的时候,一天夜里,孙琴突然醒来,心慌,恶心,浑身没力气。
完了完了,孙琴心里想:煤气中毒了。
她想喊子涵子毅,却一点声都发不出来,身上软得不行。
孙琴的眼泪就下来了,可怜俩儿子,跟着她,过苦日子,还就这么悄么声息地就没了。
眼泪热滚滚,流到耳朵里,头轰轰地响。
孙琴强迫自己,一点点蹭起来,用头向窗户玻璃撞过去,哗啦一声,玻璃碎了,冷风灌进来,孙琴的头剧烈疼起来,她迷迷糊糊听得儿子嘟囔一句,就昏过去。
再醒过来,是被冻醒的。
四五点钟,正是天又黑又冷的时候。孙琴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但是身上有了点力气。她摸着黑,摇摇晃晃,摸到儿子窗前,两个孩子大概是冷得,蜷缩着身子,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互相抱着。
孙琴的手摸到俩孩子的鼻子底下,子涵子毅热乎乎的鼻息喷在她手上,她又控制不住地哭起来,声音惊醒了大儿子子涵。子涵愣愣怔怔问:“妈,咋啦?”从被窝里伸出小手,给孙琴脸上抹眼泪。
“没咋,睡吧。”孙琴把儿子胳膊塞进被窝,儿子又把头缩进被子里,睡去了。
孙琴找个薄被子,遮住窗口。
孙琴在黑乎乎的夜里,翻腾了一宿。第二天,她跟劝她找个男人的同事,说了,“有合适的,给我介绍啊!”
她自己,也跑去街边的小婚介所,做了登记。
4,
这事,看着容易,真想找个合适的人,也真难。
同事都挺热心,给孙琴四处张罗,却没有一个愿意跟她相处的。
她有俩儿子,是个大负担。
有的人直接跟介绍人说:“要是带着个女孩嘛,还能考虑下,带儿子的,就免了吧,何况,还带俩!”
听了同事隐晦的暗示,孙琴苦笑。
她不能为了找个男人,把儿子丢了吧!
算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过日子,自己撑着,不就是苦点,累点。
就当孙琴准备放弃的时候,中介所给她打电话,有个男的想跟孙琴见面。
孙琴没抱希望,下班直接就去了中介。
男人就在中介等她。
一见面,孙琴知道,男人为啥愿意跟她见面了。男人长得实在是困难。个头不高,尖嘴猴腮,一脸刻薄相。尤其是,男人的一条腿,还有问题,坐着看不出来。孙琴进门的时候,站起来,往前迎接了两步,孙琴发现了。
孙琴是个普通人,不俊,但是也不丑。人长得白净净的,透出股子干净劲儿。
男人挺满意孙琴,对孙琴带俩儿子的事,有不满,但是,鉴于自身条件,也就没多说别的。
孙琴不愿意。
中介大姐把她拉到一边,悄悄耳语:“别看这男人长得不咋样,可是他有房子啊!”
房子,重重砸在孙琴的心上。有房子,就可以不住小平房,就可以不用生炉子,就能避免煤气中毒。
在心里迅速衡量了一下,孙琴同意了跟男人接触。
男人刻薄寡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5,
男人心挺急,跟孙琴接触上,就想跟孙琴住一起。
孙琴说太快了。
男人就抛出自己的房子:“你跟孩子搬到我房子里住,你也不用交房租了。省点钱,给孩子买吃的,多好。”
男人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孙琴。她抬头,男人小眼睛热切地盯着她,像盯着一个肉包子。
孙琴激灵一下,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但是,男人的话还真是很有诱惑力。孙琴,缺的,就是钱。
孙琴带着俩儿子去了男人家。
男人家的房子有两个卧室,卧室里摆得都是大床。
或许是进到一个新的环境,俩孩子挺兴奋,一直到10点多了还不睡觉。
男人几次暗示孙琴,他们进到卧室,孩子愿意在客厅玩就让他们玩吧。可是孙琴不干,在孩子眼皮底下,她跟男人躲进卧室里,算什么事?尤其是老大,都上五六年级了,有些事必须避着他。
男人连哄带劝,子涵跟子毅终于回到自己的卧室去了。
男人拉着孙琴,进了大卧室。
一进门,男人反手锁上卧室门,冲着孙琴嘿嘿笑。
孙琴身上一阵恶寒。
男人开始迫不及待地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对孙琴说:“早点睡。”
孙琴的耳朵支棱着,她似乎听到另一个卧室里,俩孩子叽叽嘎嘎的笑声。
男人开始过来拉孙琴,男人身上只穿着秋衣秋裤,秋衣秋裤晃荡得厉害。孙琴本能地躲了躲,男人却压过来,把孙琴拽倒了床上。
“等等,孩子还没睡。”孙琴悄声说。
“没事,他们听不见。”男人喘着粗气,开始扒孙琴的衣服。
孙琴用手拽着衣服扣子,不松手。
男人掰不开孙琴的手,似乎有点生气了,但还是压低嗓子,“你咋回事?”
孙琴犹豫着,捕捉到男人的眼睛。她吓了一跳。男人的眼睛像是着了火,闪着欲望的火苗。
“等孩子睡下,再……”
孙琴话没说完,被男人勒倒在床上,男人用腿压住孙琴,手开始在她身上乱摸。
孙琴无声地抵挡着,躲闪着。
忽然,门被敲响,儿子站在门口喊:“妈,妈……”
孙琴要起身,男人却箍住她不让她动弹,同时,手和嘴,一齐在孙琴身上动作。
“怎么了?”孙琴稳住气息,问。
“妈妈,我肚子疼。”
孙琴推男人,推不动。男人此时,化身一头野兽,他只顾自己目的与欲望,他已经剥开孙琴一层防护,一头扎进去,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呻吟。
孙琴顾及着门口的儿子,使劲推男人的头。男人却疯了似的,又咬又抓。
孙琴不敢喊,不敢出声。男人知道她顾及什么,越发放肆。
孙琴急了,膝盖一顶,男人“哎呦”一声,翻倒在床上。
孙琴开了门,收拾收拾自己和孩子的东西,摔门走了。
6,
重新回到那个狭小的,局促的,寒冷的出租屋,因为没有生着炉火,屋里越发寒气逼人。地上脸盆里的水,已经结成冰。
孙琴把孩子床上的电褥子插上电,看着子涵子毅哆哆嗦嗦钻进了被窝。她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挤在他们身边躺下。
孙琴瞪着眼睡不着。
她听说,何大亮跟一个开超市的女人勾搭在一起了,女人比何大亮大三岁,何大亮现在不整天嚷着创业了,跟在女老板屁股后头,规划他们的超市生意去了。
明天,给何大亮打个电话,让他给老大买个羽绒服吧。老大的棉服已经穿了三年,都磨薄了。
第二天,孙琴给何大亮发了个信息,让他抽带子涵去买件棉袄。很久没收到回复,孙琴给何大亮打电话,打通,却没人接,再打,被转移到语音信箱。
孙琴的心里凉凉的,生出彻底的失望。认识到男人的现实和无情,孙琴的内心反倒宁静下来。本不可靠的,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自己有多可笑。
孙琴又应聘了一家保险公司,简单的上岗培训后,她成了一名业务员。
下班之后,孙琴抱着保险资料,开始“扫楼”式的推销。闭门羹,白眼,拒绝,谩骂,甚至,骚扰……眼泪和汗水中,孙琴终于迎来了她人生第一单。孙琴幸福得要跳起来,就在刚刚出小区门口时,她眼前,发黑,软软倒在地上,昏过去之前,她听见急促的刹车声。
7,
只是瞬间,孙琴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你,没事吧?”男人眼中闪着关切。
“没事。”孙琴虚弱地笑笑,挣扎着要起来,却浑身无力,身子软得像面条。
“低血糖犯了。”孙琴声音低微。
男人用力,将孙琴抱起,放到车子的副驾驶上。然后,打开车上一个小盒子,拿出一包饼干,递给孙琴。
“先吃块饼干,低血糖太危险了。”
孙琴默默接过,放一块饼干到嘴里,饼干有着好闻的奶香,可是太干了。
一瓶水递到手边,瓶盖已经拧开。
孙琴喝了口水,满嘴的奶香味。
“你去哪?我送你回去。”
孙琴本想拒绝,可是,周身无力,懒得动弹,报了离家很近的一个超市名。
路不远,有十几分钟。
孙琴了解到,男人姓周,将近五十,是个小老板。老婆在老家伺候孩子和老人,老周只身在本地做建材生意。
孙琴的心一动。
老周看见孙琴的保险资料袋,给了孙琴一张名片,他有些朋友,可以介绍给孙琴。
孙琴捧着老周给她的名片,像捧着照亮她生活的一道光。
孙琴给老周打了两次电话,请老周吃饭。
老周定期回老家看望老人,跟妻子团聚。但是毕竟聚少离多,老周偶尔也会去打野食。但是,他并不喜欢这种方式。不安全,也不卫生。老周想找个固定的情 人。年轻的姑娘他不想,一是没那多精力。也不用太漂亮的,他没有姑娘们要的筹码。性格温婉,相貌耐看,就可以。
饭桌,是促进人感情升温的温床,孙琴跟老周,在饭桌上达成了共识。
孙琴,做老周的情 人。老周,给孙琴和儿子租一套小房子,每月给她固定的补贴。
老周是个好情 人,不吝啬。
老周给孙琴买了化妆品,置办了几身衣服。孙琴看着衣服上的标签,心里直疼。她真想将这些东西换成实实在在的红票子,揣进口袋里。可是,她确实有需要这样的东西,来给自己装门面。
孙琴生日的时候,老周带她去买礼物。孙琴暗想,老周会给她买什么,老周直接带她去了黄金专柜。
老周给孙琴挑的,孙琴看不上。营业员取出孙琴挑的项链手链和戒指,老周不禁笑起来。
孙琴的脸红了:“我就喜欢这个。”
老周就收住笑,“好,你喜欢就行。”
其实,孙琴自己挑的一点都不好看,很笨拙,很俗。但是,它们粗啊,重啊,比老周给她挑的贵啊!
孙琴的这点小心思,老周还不明白嘛,孙琴,这是把他当摇钱树,提款机。可是老周不在乎,孙琴给。他温情,暖着他独自在他乡飘着的心
孙琴挺感激老周,他虽然给她们租了房子,但是,从来不在这里跟孙琴发生故事。他们会在家里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就像普通的一家人一样。老周还经常给孙琴的孩子买些玩具,零食,偶尔也给他们买衣服。何子涵,何子毅,对老周还感觉满好。
家里充满欢乐的笑声,孙琴在恍惚产生一种错觉:这才是她真正的家。
8,
孙琴没想到,何大亮找上门来了。
何大亮一身笔挺的西服,本来就小帅的他,显得更精神了。
可是,对于何大亮,孙琴已经无感。
“我以为,你离婚后能过得多好,原来还不如我呢!”何大亮嘴角一抹得意的笑。
孙琴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遇事只会哭喊的女人,多少年的风雨人生,早已历练得她洞察一切。
她不屑跟何大亮计较,解释,争辩。这世界上没有道理可讲,因为,有些人,只会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去衡量别人。
“原来,是让个老头子包养了呀!啧啧……”
看到何大亮脸上的猥琐地表情,孙琴差点吐了。
是的,孙琴在生活的泥潭里滚了一遭,而他何大亮又有什么资格来嘲笑她呢?难道,他觉得自己就比孙琴高贵吗?他才是那个最没有资格来对孙琴的生活指手画脚的人!
何大亮只听闻孙琴做了别人的情人,成了人们嘴里不耻的那种女人。
但是,他不知道,孙琴在老周的介绍下,指引,帮助下,搭建了自己的人脉网,她早已辞去了超市的工作,专职做起保险推销。同时,她还做起某品牌直销,成为小城第一人。
离开老周,她也可以从容地,生活下去。
孙琴,老周,了结了他们之间那段灰暗关系。老周要回老家去了。即使他不回,孙琴也会跟他了断。
当一个女人,像一株植物那样,牢牢扎根在生活的土地上,她已经无需借助任何支撑,她可以独立面对风雨和霜雪。
何大亮临走,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放在茶几上。
孙琴摇头冷笑。
当何大亮走到楼下时,孙琴将那两百块钱从窗口扔了出去。
何大亮惊异地抬头仰望,孙琴周身浸在夕阳的余晖里,她那么平凡,却有那么动人。对她,他似乎只剩下仰望的资格。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