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口子村的夏季是凉爽的,然而蚊虫却像是爱上了这个凉爽的地方,它们总是在农历的六月以后陆陆续续地从四处赶来。到了农历七月的时候,这些不安分的蚊虫更是肆无忌惮的扰乱着这里的人们。
在豁口子村的七月,人们大都有乘凉的习惯。顾家乘凉的地点比较固定,往往是顾家老少十几个人聚集在门前高大的李子树下。
三木年幼的这段时光,即使是在一种贫穷而宁静的环境下度过的,却也因为这一个个热闹的夜晚而显得生动趣味。
在三木的年幼的记忆里,祖母何氏有一把会讲故事的蒲扇。他年幼时听过的故事,大都是在蒲扇缓缓的摆动中乘着凉风从遥远的地方赶来的。
三木就在祖母何氏一年又一年摇动的蒲扇里长到了五岁,五岁的三木依旧是瘦弱的,暗黄的头发越显出他苍白的面容。
在三木的眼中,夜晚并没有给他带来恐惧的感觉,那些不知名的虫鸣和闪闪发光的萤火虫,都构成了三木童年最鲜明的记忆。三木常常是搬一个小板凳坐在那些闲聊的大人中间,静静地听他们说着山南海北的故事。
那些淳朴的农民,大部分都是一些没有出过远门的庄稼汉,他们的故事往往是一些陈年的往事。但是在年幼的三木心中,这些故事却有很强的魔性,这些和农民一样朴素的故事却常常让三木欲罢不能。
这些讲故事的人有的是外姓的人,但大部分是顾姓的长辈,故事的开端和结局往往都在这个不大的村庄进行。尽管故事的构成只是简单的几个人物,和一些并不传奇的经历,但在三木的意识里,这就是一个大世界。
客栈这些故事并不遥远,近的就似乎发生在昨天。但是故事里的这些主角,三木一个也没有见到过。就连故事里常常出现的那条黑色的家犬,三木也没有见过。这些日日夜夜讲过的故事,三木也不记得到底有多少了。
毫无疑问的是,这些故事构成了那一个时代老人的集体记忆,只要提起来,那一个时代的老人都不会陌生。就即使是一些思维不清晰的老人,他们也能够出人意料的说出一个又一个完整的故事。那是他们用一生来记录的故事,他们又怎么会忘怀。
那个时候农村的生意人,行走于江湖(江西和湖南),交通靠脚,一路的吃住行全在朋友家。姑姑走路到湖南做小生意,没处寄宿,报爷爷的名字,好吃好住招待。那时候的江湖,简单又朴实。一个人名,一份情面,就走遍了江湖。
爷爷家基本没有断过朋友来吃住,小时候最美好的记忆就是他们晚上喝茶聊天,我在旁边吃奶奶做的茶点。爷爷有个会武功的朋友,那个时候想,如果我不读书了就拜他为师。
他武功厉害,爷爷有次和他去山里买牛。路上冲出一伙人拦路抢劫,他打湿身上毛巾能把那些人的刀夺过来。他六十岁的时候,帮我家打稻谷,踩打谷机飞一样。这两个人的往来,构成了我小时候的江湖。
客栈乡下赶集,三木经常跟爷爷去圩场集市。圩场专门有地方做牛的买卖交易,交易的双方一定要找个很专业有口碑的人做中间人,然后给中介费。
爷爷经常就是那个中介人,他们交易时,谈价格是在衣服里面摸手进行表示。爷爷在两个人之间进行协调价格,最后落定买卖。在买卖之前,买方一定会叫我爷爷看好这头牛的品质。
叔叔继承了这个技术,他可以直接估计一头活牛杀完后有多少斤肉。直到现在,在我的内心里面,爷爷才是最会做生意的人。他去世的时候,他所有的生意朋友,从湖南走路过来送他。就在去世的前几个月,他还走路去湖南买了一条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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