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蒲扇

文/叶小合

入夏有段时间了，城市里总有股闷热黏腻，赋有天堂城市美名的杭州，也不例外。

好在，前段时间一连几天的大雨，冲散了闷热的腐臭，留下了凉凉的湿气，顺便也把大地打扫的干干净净。

午后，窗外，大雨如注，密集的雨丝抽打着玻璃，像瀑布一般朝下倾泻。周末，照例，我都会休息片刻，屋中闷热，开空调略冷，风扇偏吵，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我开始怀念小时候奶奶挥打的着蒲扇哄我入睡的那个午后。

农忙季节，父母都忙着农作物的生和死。和所有农村孩子一样，那段时间总是爷爷奶奶，陪着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炎热的午后。

午饭过后，孩子们总要午睡一段时间。奶奶总是把我哄到床上，斜坐着床边，轻轻挥打着蒲扇，小心翼翼的驱赶蚊帐里的蚊虫，之后哼着淡淡的音符，拍打着我的脊背，直到我慢慢睡去。之后，夹好蚊帐的纱门，检查完没有缝隙可以使蚊虫得逞，才起身离去。

印象中，总是很少看到奶奶入睡的样子，她总是忙碌着孩子们的起居衣食，家禽们生老病死。

最喜欢周末又逢赶集的日子，姑妈总是会带着两个表哥回来，奶奶则总是高兴张罗着一大家子吃饭，谈不上多么山珍海味，鸡鸭鱼肉也是一个农村家庭的最高供给标准了。

家中规矩多，小孩子不准上桌的，菜上齐前大人不动筷子，孩子也是不准先吃的。菜上桌完毕，奶奶总会把鸡腿分给我们几个，算上姐姐，孙儿6个，四个鸡腿（鸡通常是大腿小腿切开），分不到的孩子奶奶总会多夹其他的菜作为补偿均衡。小时候哪懂什么礼仪谦让，只顾自己吃的多不多，哪管你吃不吃得上。

长大后，方知奶奶的无奈，当然，一样无奈的还有那只被烹杀的鸡。

那时，零花钱只有几毛钱，总是不够。幸运的是，我有天赋有头脑。舅舅收龙虾河鲜之类的去城里贩卖，无论我自己捕捉来的是大是小，舅舅也不挑肥拣瘦，总是按大虾的价格给我。

清楚的记得那时龙虾大的1.4一斤，我总是以低价1.0元右收购小伙伴的战利品，之后再以高价售卖给我舅舅。一斤我可以捞得油水2毛到4毛不等，在那个物资零花钱都匮乏的年代，这是怎样一笔可观的收入。偶尔会被自己的智慧笑醒，却总揣怀着一种惴惴不安。（多年后回想起来，那也应该是我数学水平的最巅峰时刻）。

后来我还是忍不住跟奶奶分享我的致富之道，奶奶郑重把我挪放到椅子上，她清澈的眼睛，带有一点愤怒和威慑，很快又会切换到关切和怜爱的眼神，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孩子可不能做这种投机倒把的事，可以没有钱，但要做个正直的孩子，这才是奶奶想看到的。

我总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哪知道这里的意义之中，更别提明白这里的道理是一辈子所需信奉和维持。

慢慢长大了，儿孙们都已相互的成家立业了，奶奶的身体状况也日渐消退。姐姐出嫁前的那段日子，奶奶摔了一跤，老人家伤筋动骨一百天，奶奶竭尽全力的恢复，可还是没能在姐姐出嫁之前康复起来。

结婚之前，我和姐姐去看她，奶奶躺在床上，拉拽着姐姐的手，心疼又难过:静儿，奶奶不能看你出嫁了，你回门那天可一定要来看奶奶啊，奶奶在家等你。

出嫁那天，很热闹，奶奶却不在。

回门当天，爷爷在我家，总是焦急的催着我，你快问静子到哪了，我好跟你奶奶汇报。

“老人家躺在床上，那么大把年纪身体又不好，你提前跟她说不是折腾她嘛。”老爸略带责备和心疼的说道。

“你可不知道，我提早跟她说静子回来了，她知道了，得多高兴”，爷爷一脸的不情愿。

“那个小静他们出发了，很快就到了，你准备准备啊”，爷爷像个小红兵似的得意向奶奶汇报。(其实还有三小时的路程)

你准备准备啊，奶奶又能准备什么呢。

一直很喜欢《小王子》里的那句“你四点钟来，我三点就开始幸福了”。爱情是这样，而对于自己的孩子，长辈的牵挂又何止如此呢。

年初，奶奶80大寿，这回也算是80后了。成家立业和长大的孙辈们，终于甩开儿时的规矩，以奶奶的名义单独开了一桌。

饭后，奶奶追着孙媳妇一个个的发红包，奶奶高兴了，弟妹嫂子高兴了，我一脸的失落，我的红包呢？？？

奶奶，您忘了公社时代毛主席平均分配的革命理念了嘛，您忘了长孙最大的祖传家训了嘛，您知道雨露均沾独宠一人的新时代口号了嘛。

“等你下回带孙媳妇来，我给你单独包个大的”，其实奶奶什么都没忘。

清明放假，我给爷爷捎带点茶叶回去，带着爸妈的叮咛，姐姐的关怀看望两位老人家，临行出门安排好行程，我拔了充电器，收拾入包。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奶奶一脸的不舍。

不过才整顿行囊，你却问我何时归去。

此时也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伤痛楚。迟迟未归的孩子，才是长者心中永恒的牵挂吧。

奶奶闲时，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望着门前静幽的小路，等待着她的孙儿们一个又一个的归来，等待一次又一次的未知。

而今，孙儿们都已经长大。接下来，不论我在哪里，将会做什么，我还是那个孩子。

我偶尔也会在书馆看书时，趁对面女生去拿书之际，偷吃她一个圣女果。不过您放心，她应该没发现，重要的是不会忘记您在我儿时交付给我的正直及做人的道理。

未来，我可能会吃到更多的美味，未来，我也会抢到很多红包，未来，会有很多驱赶炎热的新奇设备出现。

可我，还是怀念那段奶奶给我驱赶蚊虫，挥打着蒲扇哄我入睡的时光。

看到这里了，还是点个赞吧。奶奶的红包给你，桌上的鸡腿留给你，你要的清凉温情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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