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四年高校生涯结束,我失业了。
投过简历,托过人,没有合适的工作。当然,这是面子。
我自己明白,高不成低不就。
不愿待在家,丢人。去了陌生的城市,起码还能说,在外面闯荡。
离家时,我几乎没带行李,跟随我的,只有一把二胡。
小时候学过两年,也算会。十六年的数理化文史政,全无用武之地,也就这两年的二胡,让我不至万念俱灰。
租了简易房,复习了二胡曲目,打听了夜市所在,卖艺似乎也能挣几个钱。
且先活下来罢。
02
入夜,灯火通明。
我徘徊其中,找寻我的顾客。
能来此地,却是有闲钱之人。我是想过的。
“帅哥,点一首曲子听听?”我拎着二胡递上曲目单。
“走开走开。”不耐烦的声音。
“美女,要不要听个女儿情?”
对方头也不抬地摆摆手。
“您好,二胡曲喜欢吗?”我面带微笑。
“给我看看。”旁边的一个小姑娘抢了曲单,“你会拉小苹果吗?”
我摇摇头,面带微笑。
“那么有名的歌都不会。”她把曲单扔给我。
“我学会了拉给你听。”我面带微笑。
03
每日,都在挫折中度过。
冷眼与蔑视,逐渐习以为常。
当然,亦会告诉自己万事开头难。
不经风雨怎见彩虹。成功就是忍人所不能忍。
诸如此类。
心灵鸡汤,坚持的力量。
那一日,如往常,食客间,觅施主。
碰壁,转身欲走,有人拍了拍我。
04
我转身,一个男人咧着嘴朝我笑,满口黄牙,敞着小马褂,肩上搭条汗巾。
我脑中浮现两个字,乡亲。
从他脸上判断不出年龄,“叔……你有什么事?”我声音很小。
他仍笑,递来二十块钱,抽出我夹着的曲单,指落在头一个曲子上:“这个。”
我记得他,他在街边守着个小茶摊。
我常也要路过这里,有时渴,坐下喝一碗,桌上都是泡好的茶,喝完搁下一块钱就走,他也不起身,只坐在一旁笑。
我没想过他会听曲子,我没把他和音乐联系过,平时询问的客人,也都是我眼里的风雅之士。
我搬了凳子坐下来。
看在钱的份上。
05
他点的曲子是赛马。
声起,他也坐下,汗巾搭在腿上,认真地听。
随着旋律,脚不住打拍子,像马蹄声。
他盯着弓弦,呲着牙笑,欢乐地晃着头,似乎融入。
只是,拍子是乱的,节奏是错的,在我看来,自得其乐而已。
毕竟只是卖茶人,于音律一词相距甚远。不求其欣赏,只使得乐呵呵,仅此。
曲终,我起身,等他评价,他却只是咧嘴点点头,回身泡茶去了。
回想,这大概是卖艺以来,第一个以正面对我之人吧。
06
那天起,我每经过茶摊,这人总要笑着走来,塞我二十块,指着曲单头一行:“这个。”
他只听赛马。
听曲也始终跟着打拍子,模仿马蹄声,欢乐地晃着头。
偶尔也会多说一句。
“喝。”他指着桌上的茶碗。
一碗下肚,他摆摆手,意思是不用钱了。总如此。
只是我一直不知怎么称呼他,想聊两句,他又回身泡茶去了。
所谓一人点曲众人听,我的二胡声渐为人所知。听曲的客人日日增多,生计也不似初时惨淡了。
07
“这个。”他指了指曲单,还是赛马。
“叔,您总听赛马也不烦,我给您拉个梁祝吧,抒情的,也好听。”我想过了,这首就算送他的,听个新鲜。
他看我,还是笑,点点头,似是同意了。
喝了口茶,我坐下,开始拉梁祝。
悠扬的旋律回荡。
我看到他,搭着汗巾。
脚不住地打拍子,像马蹄声。
他呲着牙。
欢乐地晃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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