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纬九度
一
由于资质出众，又得掌门师兄偏爱，尚少不更事的周伯通已然贵为全真教执行董事，手握集团核心机密——《九阴真经》。
种种迹象表明，师兄王重阳挂掉以后，周伯通接手全真集团，成为中原保健养生业第一巨头的扛把子，只是时间问题，顺理成章，毋容置疑。
但是周伯通太能作了，什么功名利禄，什么社会地位，什么教规道义...统统给小爷玩儿去，老子就愿意做一只自由翱翔的扑棱蛾子，天为被地位床，飞到哪算哪，遇春而安，遇火歇菜。
“我师哥和他那七个弟子天天讲究修性养命，难道真又能修成不死的神仙之身？因此牛鼻子道士我是不做的。”
于是，周伯通身背一把吉他——不对，是两本经书，连导航都不开，一路高唱“原谅我一生不羁放荡爱自由...”，胡乱穿过每一个村庄，和每一片鲜花盛开的地方。不用关注头条新闻，不用担心房贷扣款，也不用操心小朋友作业完成多少，每天最要紧的事，无非拍几张照片，发个朋友圈，想想就有冲动给评论一长串流口水的那个色色的表情。
这样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周伯通潇洒如故，翻翻他的相册，闹市里戴面具、大海里骑鲨鱼、皇宫内偷御菜...几乎地球上所有旅游景点，就连牛家村都留下他天真烂漫的微笑和嘻哈厮混的风采，“老顽童”的名号也不胫而走，微博粉丝数直逼老徐杜蕾斯。
当然，偶尔也能摇到几个要好朋友，最得意总是比他小几辈的后生，比如郭靖黄蓉，比如杨过小龙女...
不管人熟不熟，乐不乐意，一见面就先逼着小朋友磕头拜把子，然后死乞白赖央求小朋友一块切磋武功，学习养蜜蜂技术，不去蓝翔，偏偏追着小龙女住进了山洞，这可不要太有意思。
人小龙女一如花似玉姑娘家，只是偶尔叹气表达情思，“倘若杨过在这儿，我便在这山洞中住一辈子也没什么。”“老顽童”却不明就里，孩子气一下顶回去，“我什么地方及不上杨过了？他还能比我强么？我陪着你又有什么不好？”
求杨过在千里之外的心理阴影面积，换算到脸上，大约等于一万多个懵逼，这好好的一个周大哥，生活程序怎么会一坨一坨全是乱码呢？
二
在别人看来，周伯通闯荡江湖的逼格就像游览一个AAAAA级的湿地公园，除却一个悠然自得，自是别无他求，这让每天刷脸打卡，辛勤坐禅练功，又要四处寻仇比武的老同事们艳羡不已，“啧啧啧，瞧人家老周活的多潇洒。”
事实果真如此吗？周伯通看似游戏的人生，就是所谓的自由吗？显然不是。
都知道老顽童周伯通除了打游戏是把好手，还是个嗜武如命的主，虽说只是兴趣爱好，并无半分逞强斗狠之心，但整天背着两本《九阴真经》晃悠，终究也是心痒难耐，一边是诚信，一边是欲望，哪里还能放得下半分自由？
这就好比让一个快饿疯的屌丝去看守一桌子满汉全席，你说他会不会绞尽脑汁绕开法律的管辖范围，去揪一支鸡腿尝尝呢？
当然周伯通好歹也干过上市集团执行董事，并不能完全和屌丝划到一堆，所以他没亲自去楸，而是让拐弯抹角地让他的把兄弟郭靖揪了一个，完了还告诉他那傻兄弟咱这是在拍电影，你可千万别当真哈。
次奥，像这样教唆小朋友犯罪，你说亏不亏心？所以当黄药师又来逼经时，周伯通内心是崩溃的，“只见他双手夹住经书，双手高举过顶，往上一送，但见千千万万片碎纸斗然散开，有如成群蝴蝶，随着海风四下飞舞，霎时间东飘西扬，无可追寻……”
当碎纸片漫天飞舞，一定有一个瞬间，周伯通仰天长叹一口气，原来，不经历束缚后的解脱，就没办法感受到真正的自由。
三
当然，“老顽童”周伯通的心病远不止经书一块，世间的痛楚有千万种，最难熬莫过于，剪不断，理还乱的一个情字纠缠不清。
那一年，周伯通随师兄王重阳出使大理，访问南帝，俩大咖一见面就没完没了切（mai）磋（nong）武（ji）功（shu），当时还菜鸟级别的周伯通完全看不懂高段位招数，无聊至极昏昏欲睡，溜号逃课便成了他的日常。
天天在偌大的皇宫里逛吃逛吃，一个高概率的事件终于发生了，周伯通看见刘贵妃瑛姑在练武，而“老顽童”看见这低级别的舞者立马来了兴致，于是“不知男女之防，眼见刘贵妃练得起劲，立即上前和她过招”。
这一来二去的，不过一支烟的功夫，南帝稀里糊涂就被戴上一顶绿帽子。可人家贵为南帝，自然不缺个把女人，心想这小老弟也不是故意的，再说全真集团王总的面子还是要给，干脆送个人情，成全她们结婚吧。
周伯通一听要结婚，感觉自己一块钱买到一个吃亏上当，一拍大腿便“大叫大嚷说道本来不知这是错事，既然这事不好，那就杀了他头也决计不干，无论如何不肯娶刘贵妃为妻。”说罢从怀中抽出一块锦帕，递给刘贵妃道，“还你。”然后一溜烟隐身了...
从此老顽童落下一个毛病，只要有人喊一句“瑛姑来了”，他一定是望风而逃。也许对周伯通来说，逃避就是喜爱，是束缚和自由之间最突出的矛盾注解，就像灭鼠夹，一旦夹住，越挣脱，越紧扣，完全逃不了。
所以，他年时才会时常神情恍惚，心心念念那定情手帕上的一句小词“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害得郭靖小朋友完全不知所云，周大哥说啥？什么四张几？斗地主还是掼蛋呢？
还有啊，见郭靖黄蓉谈婚论嫁，周伯通心头自是一阵酸楚，对郭靖说道：“娶了老婆哪，有许多好功夫不能练，这就很可惜了。我就常常懊悔，那也不用说它。好兄弟，你听我说，还是不要老婆的好。”这种吃不到葡萄倒说葡萄酸的心态，是不是恰好说明周伯通这一生从未走出和瑛姑的那段感情。
直到暮年再相见，周伯通走到瑛姑身前，大声道：“瑛姑，咱们所生的孩儿，头顶心是一个旋儿呢，还是两个旋儿？”得到俩旋儿的回答后，周伯通拍手大喜，叫道：“好，那像我，真是个聪明娃儿。”跟着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死了。”
四
然而已经回不去了，周伯通向瑛姑提及孩儿的那一刻，相信他是自由的。也许，他在那一刻之前，脑海里将自己荒唐的一生回放一次电影，遗憾的是，他穷极一生追过的潇洒自我，却最终成了他最狰狞的心魔。
回想年少轻狂的自己，再瞧瞧瑛姑那满头白发，最终鼓起勇气和那些纠结怯懦的岁月和解，没料到放下和原谅竟拯救了两扇布满灰尘的心灵，一百多岁的周伯通应是顿悟，我去，原来这才是那该死的自由。
自由，就是这样玩弄着每一种人生，各种压力和束缚催生的错觉，让每个人在不断追求的过程中，一路捡，一路丢，一路欺骗自己，一路埋怨别人。
当曾经那些绊脚石纷纷散去，当曾经骄傲的自己慢慢老去，才明白，原来自由并不是远处的风景，而是心中曾经那一刹那的悸动。
正如毕淑敏书中所说，“人可能没有爱情，可能没有自由，没有健康，没有金钱，但我们必须有心情。”
是的。心情。自由的心情才是最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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