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蘭州吃蒸羊羔

在蘭州吃蒸羊羔

上帝造物時，可能打了個盹，將色板上的全部黃色，都潑潵到了這塊土地上。蘭州，這個狹長的西北重鎮，兩邊是光禿禿的山，山體在陽光下發出刺眼的光澤，它依著黃河，忽刺刺地矗立在那裏，就像一棵頑強的沙棗樹，給這一片死寂的土地帶了生機。

在兰州，我們走进一家挑着愰子的酒肆，店家是個四十来岁的汉子，黑红的脸膛，戴一顶白帽，見我們一行人，他熱情地召呼著，臉上堆滿了憨厚的笑。北方的橱子，沒有南方橱子那樣油光红面，他们的脸，或許是西北勁風吹久的緣故，看上去就像搓揉很久的面团，顯得干涩而无光。

在蘭州吃蒸羊羔

落座後，我們每人點了份蒸羊羔，和一大盤白煮羊肉。不久，店家从屉笼里，端出一個個白瓷盏儿，狀似蟀蟀盆，置於桌前。所謂“蒸羊羔”，我是從相聲“報菜名”中而得知的，並未真正見過這道菜，想像可能如南方人做的魚冻食品相似，色泽晶莹，食之滑爽。可是，定眼一看，白瓷盞內竟是一汪清清的湯汁，色澤略微泛黃，像黃松石般的清亮，上面飄浮著幾片青翠的蔥花，底部見幾塊方糖狀的羔羊肉，白裏透紅。顿时，一股乳香扑鼻，刺入肺腑，如闹市之人，偶到山野，見満目苍翠，闻潺潺溪流，聽山野之风，心境豁然开朗。

原来“蒸羊羔”，竟是一盏浅浅的汤汁，加上几块羔羊肉而已。它普通的像西北汉子，质朴无华；或似黄土坡上妞子，清涩诱人。我端詳許久，淺淺地呡了一口，哇噻！其汤汁，堪比鮑魚羮，清淡鲜美，像一股甘露流入心田，此刻假如用文字來描述它，我感到任何一種文字都顯得蒼白無力。食一块羔羊肉，清潤滑喉，入嘴即溶，毫無膳味。我的頭腦瞬間蹦出一個字“腴”。一盏“蒸羊羔”入腹后，然再大垛的地吞食白煮羊肉，其味如同嚼蜡，原先狼吞虎咽的樣子，一下子全都無了。店家说，你们吃反了。

在蘭州吃蒸羊羔

我没有考证，“蒸羊羔”源于何时，但我可以肯定，決非源於貴胃或宮廷之中，只有在民間廣泛流傳後，才流入貴胃之府或宮廷之內，後經名師高廚加工改造，才真正成為一道天下美會。我猜想，在很久很久的黄土高原上，貴胄之府的羔羊死掉了，他們讓牧人丢弃到荒野或河灘上，穷人拾回家，如獲至寶，洗净放锅炖煮，放些鹽巴，竟然味美异常，久而久之，“蒸羊羔”'便由此產生。所以，我以為，世间一切的美食，都是由劳动人民创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