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神实习生

灶神实习生

                                  一

“说说，你竞聘这个职位的优势。”

“我能吃，不，我会吃，什么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行了行了，你郭德纲徒弟呢。”

“那我为吃献出了生命！总没有人比我更热爱吃了吧。”

“扑哧~”发问的一排主考官笑出了声，他们面前的简历上赫赫写着：“王不二，吃货一枚，深山采菌跌落山崖而亡。”

“行了，那个‘肉夹馍’生病请假了，年关了，我们缺人，就你吧。对了，你哪儿人？”

“重庆。”

“那你就叫‘火锅’吧，先从实习生做起。”

                                二

火锅换好工作服，别上自己新鲜出炉的“火锅”名牌，来到大堂，一眼看见前台处的公司名称：“吃在人间活成神仙——灶神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大堂里一堆人三三两两地聚着小声谈论，操着各种方言。那边一群东北口音的，有的胸前挂着“锅包肉”的名牌，有的挂着“猪肉炖粉条”的名牌；这边一群讲粤语的，有的挂着“炒牛河”名牌，有的挂着“老火汤”名牌……

“集合！”总管“烤鸭”一声令下，所有人迅速排成几排。火锅左顾右盼，挨着站在了最边上。

“这段时间是人间的春节，你们分别下人间去搜寻食物，每天每个小组派一个人回来汇报，记住，要挑合灶神口味的，灶神不喜辣，不喜面，不喜……”

“别信他的”，站火锅旁边的‘麻辣烫’小声说，“灶神喜欢吃辣呢，夏天撸串，麻辣小龙虾吃得欢得很。这个烤鸭，就是想骗我们，然后自己去拿好吃的拍灶神马屁，不然你以为他总管职位怎么来的。”

火锅听得一脸迷惑，“冬天也没小龙虾啊，那咱们主要去拿啥？”

“去年‘白斩鸡’带回来一个榴莲披萨，整个公司臭气熏天，没想到灶神还挺喜欢，给那小子封了个什么‘外国食物办主任’。你明白了吧？”

“小龙虾，榴莲披萨，没想到这灶神还挺重口啊！”火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哎，那啥，火锅，你跟着麻辣烫，你俩一组，就去重庆吧。”烤鸭总管打断了正在嘀咕的两人。

“记住每天回来个人汇报啊！”说完各自乘了光速小巴下界去。

                                      三

火锅在重庆上空已经飘了四个区了，看到家家准备的年货年饭都是鸡鸭鱼肉，没有一点新意，失望之极，随便选了点准备先回去报备。

突然瞥见有一家餐桌上只摆放了一碗面。觉得诧异，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过年，这家怎么格外冷清，年饭就吃一碗面？

火锅从窗户飘了进去。

一阵椒麻的酥香味，裹着小面的麦香，在空气中盘旋回荡，馋的火锅口水都要出来了。那是桌上摆放的重庆小面。

火锅突然觉得这个味道好熟悉。

厨房传来温柔的声音：

“要是二娃还在，这碗面条哪够他吃啊！”

“那孩子，从小就爱吃你做的这碗面。”

“唉”。

而后是一片寂静。

火锅捧着面，看着在厨房操劳的老人，泪流满面。

“爸，妈，儿子回来了。”

                                四

火锅从小最爱吃的不是火锅，而是妈妈做的重庆小面。

将肉沫、辣椒面、花椒与姜粒蒜末放在油里翻炒出香味，再配上佐料调制成一碗红香麻辣的辣椒底汁，把煮好的碱水面条放入，撒上花生粒，搅拌均匀。面条劲道爽滑，饱蘸辣椒汁，“哧溜”入嘴，嘴角也抹上了红红的辣椒油。麻停在嘴唇，香留在嘴里，辣钻进喉咙，最后汇成一股劲直冲脑门，整个头仿佛要炸裂开，却让人直呼“过瘾过瘾”！

每次妈妈就笑着看着他说，“慢点吃。看你辣的。”

爸爸就笑着递过来一杯水。

长大后火锅求学读研，北方一呆就是七年。爱吃贪玩的他寒暑假走遍了大半个地球，尝遍了各种酸甜咸鲜椒香麻辣，好吃但不过瘾。

他常常给妈打电话，就想吃碗小面。

妈妈笑着说，毕业回来天天做给你吃。

毕业留京北漂，第一年，和朋友做背包客没有回家过年，第二年去了对象老家，第三年准备带着对象回家，没想到意外丧了命。

火锅静静地看着父母，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有默默端了面，坐上了回公司的小巴。

                            五

“都说了灶神不爱面食，你怎么能端回来一碗面呢，再说了，这大过年的！”烤鸭总管没好气地看着眼前这个新人，恨铁不成钢。

火锅不答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觉得人间走一趟，鞋沾了人气变朦胧了。

正好碰上灶神来视察：“小伙子，这是家里的面吧？没关系，自个留着吃，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过妈妈的味道啊。”

火锅吃了一口，太久不吃辣，辣哭了。

注:文章首发于“睡前故事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