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后,便是谷雨。倘若睡过了,便是端午。只当是春雨敦促着摆桨,一股脑直到龙舟水间。至于今夜,月光终于吞吐些许浪花。这远称不上是暖春雨。寒气作祟,水滴子刚落,凉了半晌的——凝作珍珠,碎了一地。落到潭中的,却荒唐满池的水,寒了一夜。
天上的月色勾人,白的白,黑的黑,分明的很。水中的月钓人,自己作饵,拖着看客的目光,成了颤着的线。荡啊荡,好像拥了这池子就拥了月。亦不必奢求这是弯月还是圆月。不过水中的影子无论如何都是不圆满的。四月上旬的尾巴,眼见这腔调,痛快极了。跟着月尖,翘起尾巴。失意的人求天上月,得意的人赏池中影。我一时抬头,一时低头,踌躇着看究竟。她一时旗袍,一时华服,一时小裙子;而我,一时褂子,一时西装,一时中山装,一时军装……也谈不清,讲不清了。夜直晾一只月在左眼里。云雾便“扑哧”着自左而右地飘去,凝结在眼镜片上,淌一湾湖水。那么,右眼,便多了枚月芽儿影。
对影自怜总不是办法。且当我犹豫时,手中的洋葱通了信。这下子,天上的月亮,底下的月亮,一下子谈吐得了。若天上的月亮差了些,我便剥些洋葱帮补;若差的多了,便直接用红绳,把整颗洋葱悬在庭前罢。至于池子,如若干了,秃了,池底的石子、破鞋子、罐子都裸露出来,就用剥了洋葱的手揉揉眼睛,流几滴泪来养起一泡潭水。然剩下的,便浸一泡茶,送进肚子里罢。
我独举一枝吊着嘴的天青釉茶壶,便与银屏光的水壶碰个正着,也便与屏中映的那个升了温、涨了肚子的茶壶碰杯。这一瘦一胖,一青一白,一实一虚,便在这烟波迷漫的举杯下随红汤乌叶化作青涩。倒像那半山春木的青枝与看不见的大红茶花打了个照面。
而我省去一只茶碗,不过是免了让茶水变死水:水柱要如何倾注啊,再到杯中,没了生气。倒不如月光倾泄潭中,养活天地,也浇灌了傍潭而居的看客。
双足垫在暖气片上,我便无知觉得睡去。又不禁烫着,寒消不得几分罢。穷知识的人穷讲究,不过是给眼前富足的景色惯出来的。青涩的,泼辣的,也被粼粼的露珠冲刷的清净了。再多的来往,也不过嬉笑调皮的话,等着看客的几字附和。这处变不惊,还不是风光捧的场。否则,蹩脚的套路在巴掌大的地方还招不来看客的巴掌?
也罢也罢,茶色,夜色,也都作罢。浮生若梦,写下的,就当是呓语罢。
半江明月半江云,
墨蓝的天空,打翻的瓶儿,
直勾勾的过客的眼,
是芦苇,是蓬蒿,
撑着岸,“沙沙”浅吟!
荡呀,荡呀,
荡着波澜纹的镜,
荡起案前,半朵将去、未去的睡莲,
平添沉烟露涨萤。
孤灯,孤灯,舞起一番夜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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