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月亮 文|王屿
王屿坐在会客厅的茶桌旁，自顾自地喝着茶。电动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叫了起来，她按下开关提起水壶，把水倒进面前紫砂茶壶里。任水和茶叶搅在一起，旋转、散开，先反应一把。
茶盘上散放着几个紫砂杯，一旁的茶宠蟾蜍衔着钱币，已被茶水浸出铜锈般的色泽。桌角金钱草满满地溢出了花盆，散开的小圆叶油绿得王屿真想拿手抓上一把。
老秦正在影棚里忙着给一家咖啡厅拍产品广告片，貌似今天里面还来了一个帮手。王屿才进门时，就见那个高个子男生正往影棚里端一些茶点进去。老秦回头眨眨眼，示意王屿先坐着喝点儿什么。
今天老秦得忙上一会儿了。王屿想。她洗好了茶，将头道茶往蟾蜍身上慢慢浇了上去。一侧的墙壁上，挂着老秦拍的一些黑白影像，大多是他爱的云南民俗作品。其中一些 老秦曾印过明信片，由王屿寄往了世界各个角落。老秦当然很骄傲，他镜头下的云南之美已经传到了世界的其他角落。
王屿忽地想到苏凌问她的那个问题。
那天晚饭后，苏凌对着王屿卧室里那面明信片墙看了好一会儿。后来索性让王屿拿出放在壁柜里的收藏盒，一张一张地翻着看。
“王屿，我发现你这个爱好还蛮特别。”苏凌认真盯着王屿的脸，似乎脑袋还想着别的东西。
“但，是个费时间的爱好。” 王屿有些不好意思。
“你寄出去的时候，一般都会写点什么呢？”
“外面的人对这里一无所知，所以什么都会写一点。某种植物，过桥米线，哈尼族长街宴，花腰彝舞龙，各民族服饰，云南人真正吃些什么。还有，滇人并不是总骑大象上学。”
"哈哈……这个我有同感。每每和英国人说起云南，他们都会很吃惊。那个时候，我都会无比自豪。"苏凌笑如银铃，她看了一眼王屿认真地说，"不过，想不到你比我更了解这片土地。"
"我没想过这个，还有很多我没去过的地方。"
"那不重要，王屿。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很适合做一个传播者?"
“一个传播者。” 王屿喃喃自语，"那也是个快要饿肚子的传播者。"
这时影棚门开了，老秦从里面闪了出来。他把白手套往沙发上一甩，兴奋地走到茶桌边坐了下来，那个貌似是助手的男生紧跟着坐了过来。他的脸方方的，理着精神的平头，一身白衣牛仔裤给人印象很干净。
"王屿，待会给你看看我新败的静物拍摄台。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再来一堆样品今天我也能刷刷几下搞定!"老秦讲得有些兴奋，但马上意识到王屿和旁边的男生并不认识。
"对了，这是我哥们张维，也是个摄影师。来云南有几年了。"他赶忙做了介绍。
"你好！"王屿起身，看着对方的眼睛握了手。可似乎对方眼睛一闪，手还抖了一下，这让她疑惑是不是自己握得太过用力。
"你好王屿，我常听老秦提起你。"张维讲着一口北方普通话，"他说你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王屿看见他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上。老秦在一旁，对着张维不怀好意地讪笑。
哪有见了女人这么害羞的摄影师!
王屿顿觉眼前的男生有些可爱，他的模样和行为都和她所认识的那些摄影师有些不大一样。
"看不出来你干这个职业。" 她微笑着看着张维。
"哈，很多人这么说。" 张维只笑了一下。
老秦拿根皮筋绑好马尾，接着聊起来最近他接的新活：他的澳门客户十月底想在云南拍摄一些人像样片，大致地点是滇西北的大理、丽江和香格里拉一带。对方带着随行模特和造型师，但这边他一个人摄影师忙不过来，所以请了哥们张维过来帮忙。
"可，我还是缺个管事儿的，帮我张罗酒店饮食还有机票等。"老秦给三个紫砂小杯里加满茶水，末了眼睛定定望着王屿，"你不是辞了吗，来帮我一把?"
"这……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弄。"老秦建议来得突然，这让王屿有些惊讶。不过她曾陪同客户去各地州拍片，这方面经验还是有一些。
"这我绝对信任你。不过项目预算不多，我只能包吃住和周边玩玩。奖金什么的要到等到有第二次合作才发得出来。"
"行! " 王屿光想到那几个地名就兴奋不已，吃住玩都包了还要什么奖金。更何况，和老秦也不是第一次出去了。每次一同出门，都能透过老秦的视觉看到另一个角度的云南。
"把你那相机带上，给我拍拍花絮也行。" 老秦笑得略邪魅，"和李苑在元阳玩得可还开心?"
"嗬，我就知道是你。" 王屿的直觉没错，正是老秦把消息放给李苑，她才去蒙自汽车站找到的自己。
李苑的花店才开张时，经王屿介绍找老秦拍过一些广告照片。老秦那会看李苑才毕业就自己创业，硬没收原本谈好的酬金。李苑记在心里，后来介绍了不少广告摄影的潜在客户给老秦。加上王屿的关系，两人渐渐就熟了起来。
"老秦给我看了你元阳的照片，我觉得片子拍得很有灵性。"张维看了一眼王屿，随即脸又红了起来，可能怕王屿认为他是有目的的恭维。
"那是因为，哀牢山本来就很美啊。老秦就知道了，我拍照除了用相机P档就是自动挡，其他哪里都弄不来。"王屿哈哈一笑，接着她意识到一旁的手机在震动。
"李苑啊，我正在老秦工作室喝茶。"电话背景里貌似很嘈杂，还有广播正播报着什么。
"我在东部客运站，今晚能不能借住你家?" 李苑的声音有点儿喘。
"你怎么一个人坐车来，杨子呢？……" 王屿有些不解，这几年李苑很少一个人坐汽车来昆。
"你喊李苑打车过来，我们一起吃饭。"老秦凑到王屿耳边，轻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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