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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保兴《九区一号与兴化西里【05】》

孙保兴《九区一号与兴化西里【05】》

作者: 孙保兴 | 来源:发表于2018-10-19 07:12 被阅读135次

    【05】九区一号大门

    留根找我,没有其他事,就是要送给我他做的一把弹弓。那个年代没有啥玩具,弹弓是男孩子的最爱。

    留根是我的发小。过去我一直以为留根叫刘根,姓刘叫根。后来我才知道,他姓赵叫柱安。留根,意思应该是留下一个根。留根家里有三个孩子,他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他是儿子,是家里的单传,所以必须留下这个根。

    留根是我搬到兴化西里后不久就认识的一个儿童玩伴,稍比认识陈曙光三兄弟晚几天。留根比我大两岁,好像是一九五二生人。我与留根相识的过程带有一定偶然性,但偶然之中也有必然,因为留根的家距离我所住的七号楼近在咫尺,站在七号楼三单元门口就可以看到留根的家。

    一九六六年四月的一天下午,我家刚搬进七号楼不久。当走到三单元门口时,我看见一个拿着一根粗铁丝正在鼓捣啥玩意儿的大男孩蹲在那里。于是我便走了过去,问道:你在干嘛呢?那个大男孩也不抬头,只是简短地回答说:做弹弓。我又问了一句:做弹弓干啥?他回答说:打鸟。说完,他再也没理我。我发现这个大男孩的手特别巧,握在右手的钳子灵活地弯曲着左手的粗铁丝,三转两弯,不多一会儿,一把弹弓就做成了。

    他把手中的活忙完后,我们就做了交谈。交谈中,我知道他叫留根,就住在我们楼的对面,一块凹下去的小坝子里面的小院中,住在中间那家。留根邀请我到他家坐一坐,我就去了。

    我发现这个小院很有特色,三户人家。留根家里特别整洁特别干净,还不时地发出淡淡的香味,很惬意。我贪婪地吸吮着鼻子,似乎怕这香味浪费掉。我发现,香味来源于一间关着门的房间。

    我说:留根,你家里老是有一股香味,真好闻。留根给我倒了一杯水,我一边喝水一边与他聊天。留根说,他姐姐特别爱臭美,坐在镜子前打扮起来总是花很长时间。其实,那个年代基本见不着各种香水,女孩子涂抹的大多是那种带着浓郁香味的雪花膏。

    那天,我与留根聊了很长时间。就这样我们结识了;在文革初期的岁月里,直到他毕业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到留根家里找到他,他正准备吃饭。他邀请我一起吃,我拒绝了。那个年头,粮食都是有定量的,你多吃一口,别人就会少吃一口。别给别人家添乱了。我解释说我刚才去了青年湖公园,到教堂里面转了一圈。留根听后很惊讶,他说他知道那个教堂,从外面看感觉里面很恐怖,但从来没有进去过。他说,有时间我们再到里面转一转。我答应了。没有想到,几个月后这个教堂就从地球上消失了。留根把弹弓交给我,并嘱咐我到和平里百货公司买一些牛皮筋,买完了他再帮我上到弹弓上。

    兴化西里的建楼顺序与楼的编号大致是一致的,即从东往西建。只不过七号楼比较特殊,是最先建起来的,说是样板楼。你仔细观察一下七号楼使用的砖,七号楼的砖有别于其他楼,是里面带孔的方砖,而不是长方型的扁平砖。据说七号楼使用的这种砖是当时的新型材料,冬天保暖夏天凉爽。其实,住在里面五十多年,真的没感觉冬天暖和夏天凉爽。

    除了七号楼之外,兴化西里东侧的一号楼和二号楼最先建起来,也最先住进人家。而当时已经建起来的三号楼没有交给北京市政府,而是整个打包暂时给北京第五建筑工程公司第四工区当办公室之用。当一号楼至八号楼建成并陆续搬入住户时,十号楼至十二号楼还没有完工,正处在收尾阶段。于是,兴化西里的东侧连接九区一号大院门口这一段地域,就有故事可说了。

    一九六六年我上小学四年级。四年级的我没有啥雄心壮志,也没有啥理想追求。加之那时和平北路小学只上半天学,下午一般不上课。于是我有大把时间用来玩耍。这时候,陈曙光三兄弟,张连贵和留根,以及我家三兄弟,还有楼内的一些孩子,都成为玩乐团伙的重要成员。我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九区一号大院门口。

    九区一号门口真的很热闹。由于九区一号大院的大门被深深地埋在了一号楼至五号楼之间,只有一条纵深百米的柏油路连接着跑着四路和八路无轨电车的马路和九区一号大院的大门。每天早晨的上班时节或者下午的下班时节,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洪水一样,从大院的大门里流淌出来,然后又从外面涌了进去。尤其当我们知道煤炭文工团的演员们也大多住在这个灰色大院里的时候,我们就把看上下班的人群,尤其在人流中寻找具有演员气质的漂亮女人们当成了这些秃小子们打发无聊时光的最激动时刻。

    前面我说过,煤炭部领导设计这个大院的思路确实很奇葩。你想想,九区一号大院将近四十个单元,每个单元十二家,每家人口就算四人,加起来也有两千人。况且,那时候多子女家庭为多,每家不只是俩孩子,有的家庭有四个孩子甚至五六个孩子。加之,孩子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也进城住在大院里面。这样算大数,整个九区一号大院也有三千人至五千人左右。煤炭部领导就让这庞大数字的人员从这一个大门流出来涌出去,那个气势多么壮烈!国家统配煤矿的出煤井口必须统配,那么住在大院里的煤炭部臣民也必须用环形大院围起来,而且只能从一个出口进出。最关键的是,据说九区一号大院里面却没有一个后门!

    其实,作为兴化西里人的一员,我并不了解九区一号大院,因为毕竟没有在里面生活过。我听来的话未必是真的。关于九区一号大院是否有后门的问题,住在里面的朋友最有发言权。

    九区一号的一位朋友说:我们院很长时间都是有东西北三个小门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不常打开就是了。我们院的孩子进出时只好翻墙了。不光男孩,也有女汉子们经常翻来翻去。这位朋友说:好像现在大院的东西两侧都是留着进出的口呢。

    另一位朋友说:大院西边,连接两个拐角楼的矮围墙处除小卖部外,还有一个小门,可以由此去煤炭部幼儿园。只不过这个门平时不大开的。

    我现在明白:九区一号大院确实有后门,没准还不止一个。只不过这些后门不是人流的主渠道,甚至连进出渠道都算不上,进出这些门只能翻来翻去。我写这篇回忆文章,就是与九区一号大院的大门较劲,原因无他,就是我对这个大门的感情非常复杂,说是又爱又恨也不为过。

    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六日标志文革的爆发。在标志文革发动的《五一六通知》发布之前,九区一号和兴化西里是平静的和谐的,波澜不惊,友好相处。围绕九区一号大门这片不大区域,五建四工区的工人们理直气壮地插进一双大脚,让九区一号大院里面的臣民们没有一点脾气。

    五建四工区霸占着兴化西里的三号楼,说是暂时用一下,但用了三十多年才还给北京市,那时文革已经结束了。兴化西里三号楼的一单元距离九区一号大院的大门,目测距离只有三十米左右。就在这三十米的直线距离中,五建四工区的工人兄弟们盖起来一个六百米左右的简易食堂(兼礼堂),从早到晚,从这个食堂里面飘溢出来无与伦比的饭香菜香味。九区一号大门向南插向马路的不宽道路(估计也就是三米宽),恰恰要经过这个违章建筑的西墙。在物资匮乏食不果腹的年代,闻着饭香味上班,吸着菜香味下班,倒是一种超级享受。俗话说:吃人家手短,拿人家嘴短。那么闻人家的饭香菜香味,心里也不硬气。所以,五建四工区霸占着九区一号大院大门门口的一片区域,九区一号的臣民们没有一点脾气。虽然很腌臜,但是很快乐。

    在这期间,我悄悄地带着酱油瓶子潜伏进了令我恐怖的九区一号大院,走进副食店,买了一瓶酱油。在我的印象中,九区一号大院的副食店在大院西北角。我当时战战兢兢地,哆哆嗦嗦地,小心翼翼地,万分谨慎地迈进九区一号大门。如果你运气不好,就会遇见基本不睡觉的面包三伟几兄弟。轻者挨顿骂,重者挨顿打。那天我是利用黄昏时的饭点去的。这个时间段见到面包三伟的概率非常小,因为他和他的弟弟也要吃饭。

    从九区一号大院的副食店买完酱油回到家,妈妈就用在那里买的酱油抄了一盘辣椒。妈妈夸我说,今天你买的酱油做菜特别香。我就骄傲地告诉她:我今天偷偷溜进了九区一号,这酱油是在九区一号副食店买的。很有可能,九区一号副食店里卖的酱油比较纯正,没有添加过多的水。毕竟是大院宿舍,它的进货渠道与煤炭部机关的进货渠道是一样的,货真价实,感觉质量确实不一般。

    之后,我逢人便说:九区一号卖的酱油炒菜特别香。于是,在兴化西里商店开业之前,七号楼诸家日常用品的购物目标,就是九区一号里面的副食店。但是,需要你有勇气,并且在恰当的时间溜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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