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和平北路小学
我在上节说了九区一号发生的空中飞人进鸡窝事件。我不确定这件事是否发生过，我只是想把我听到的事，说一说，也让大家乐一乐。仅此而已。三伟老友说：鸡窝事件确有其事。这是一个非常男性化的女孩，比我们只小五岁，也没有说的那么惊险。我们院里像是这种从二三楼掉下来的孩子绝不止三四个了，不过都没有大事。只是一个从树上掉下来的确没有活下来。看来，九区一号盛产空中飞人；兴化西里却不曾听说过。
要说和平北路小学，就先仔仔细细地说一下我如何去的和平北路小学。
一九六六年的二月十日，无垠的天空中碧空如洗没有一丝阴霾，太阳散发着淡淡的略微有些暖意的光亮，让人稍微感觉一点点舒服，瑟瑟的寒风一阵阵迎面刮过来，吹拂着街边树木上枯萎的树叶发出呜呜的呼号。这个冬天的确十分寒冷，是我从记事起印象中最寒冷的冬天之一。就在这一天的下午，我家从海淀区的北蜂窝搬到东城区的兴化西里。那一年我正好是十二岁，上小学四年级。
兴化西里是一个敞开式的大型宿舍区，据说是比照苏联莫斯科中心区的某个模式搭建起来的。宿舍区里面有一所小学，也有商店和粮店及其他一些附属设施。地坛小学就在我住的七号楼斜对面，从单元门到学校门只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按理说，我从海淀区的羊坊店第二小学转到东城区的地坛小学，应该是顺理成章的，然而当时地坛小学解决不了四年级学生的转学问题，原因很简单，说是整个年级没有空位了。最终，地坛小学解决了我妹妹二年级的入学和我大弟弟一年级的入学问题。而我，则被妈妈安排到了马路对面的和平北路小学，我记得我所在的班级是四年级二班。
一九六六年二月十二日早晨八点半是个星期一，妈妈陪伴我到和平北路小学报到。早晨的阳光撒在楼前楼后的工地之上，那时的兴化西里还是一个大工地，工程几近结尾。冬天的西北风还是那般凛冽刺骨，吹得我不得不把破棉袄裹紧在身，保持着那点微微的热量，跟在妈妈后面一步一步地踉跄前行。
和平北路小学坐落在和平里加油站的正对面，紧挨着和平里医院的西墙。从蒋宅口到和平里有一条不宽的马路，这条路的名称至今我叫不出来。马路两端是两排高大的杨树，枯枝干叶在西北风的吹拂下发出霹霹啪啪的响声。不宽的马路上行驶的是车身涂着天蓝色的四路和八路无轨电车。从家里到和平北路小学需要穿过这条马路，好在那时这条路上跑的车并不多，穿过这条马路所带来的危险性相对少一些。
我与妈妈穿过了马路，一座小庙出现在我的眼帘。这个小庙很小很小，挡在了和平北路小学的正面出口。此时的小庙已经没有了香火，两户人家占据了庙堂，成为这两户人家赖以栖身的住家。后来我被告知，这座小庙是一个财神庙，有点像鼓楼东大街路北的那座财神庙，是安定门外一带唯一的一座财神庙。听老人们说，解放前这座财神庙中有一个和尚，也算是财神庙的主持，他慈眉善目，帮助那些接续香火的信男信女烧香拜佛，乞求佛祖保佑他们的发财之梦。
其实，一九四九年北京和平解放之后，老百姓占领佛教或者道教庙堂的现象甚为普遍，谁占领就是谁的。大一些的佛教庙堂，比如我曾经的小学羊坊店二小，改为学校；小一些的庙堂，无家可归的老百姓就住了进去，成为了自己的住家。当时的北京市政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我们是无神论者，佛教道教或者其他啥子教，在新中国的北京城内已经没有了市场，老百姓涌进庙堂之内安顿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妥。和平北路小学正门前面的财神庙，想必就属于这种状况了。
和平北路小学是一个新建校，建成时间大概在一九六四年，亦是配合安定门外和平里一带的大规模宿舍区的建造计划而建立的。学校的校区面积并不大，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教学楼。学校大门口有一个传达室，楼门与传达室之间是四五百平方米的小操场。挨着教学楼是两个篮球架子，貌似是一个篮球场，但却是不规则的。看传达室的老头曾经对我说，按照原来的用地计划，学校的操场要比目前的面积大，从教学楼向北延伸到马路边，与和平里加油站隔路相望。然而那座住了两户人家的小小财神庙，彻底断了学校向北延伸到马路边的梦想，因为居住在小庙中的两户人家并不喜欢六十年代的拆迁。
我跟在妈妈后面亦步亦趋地进了和平北路小学的大门。趁着妈妈与看门老头交涉的当儿，我仔细观察了这座崭新的教学楼。这座教学楼是中间立门，浅红色的墙面，三层的建筑，呈凹字型。此时，从教学楼中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让我感觉很亲切。待妈妈与看门老头交涉完毕后我们就走进了教学楼，向右拐拾阶而上至二楼的教导处。片刻之后，一位梳着大辫子叫杨淑华的老师出现在我的面前。尔后这位杨老师领着我到了三楼的四年级二班教室里。待简单介绍后，我便坐在了靠墙座位的正数第四个。
和平北路小学的求学生涯，就从这天的第二节课开始。到了这时我才知晓，杨淑华老师是四年级二班的班主任。
可以说，和平北路小学的四年级二班是个小社会，当然也脱离不了那个时代的政治，也在潜移默化中存在着不甚复杂的结构。我是新来的转校生，必须用我锐利的眼睛看清这种结构。
一派以林晓林和尹成贵为首，围绕他们转的是和平里一带的孩子。另一派是以孟庆祥为首，围绕他转的是安定门外大街一带的孩子，向南延伸到安定门护城河边。那时，安定门外护城河水流淌很湍急，水量也比较大。就好像黄河汉子很粗狂一样，护城河汉子当然也不含糊。恰恰说道的是，孟庆祥一派中，就有刘长贵等几个护城河汉子。
女生的态度很暧昧，既不参加这一派之中，也不与另一派为伍。她们的态度很是拿捏不准。
当然，班级里面两派的存在，也不像或者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西风压倒东风那样只能存一。据我观察，林晓林很会搞和谐，他把孟庆祥巧妙地拿住。我转入这个班级的时候，正是林晓林孟庆祥俩人搞蜜月时候，教室内外春光灿烂，班级里面和谐相处。我最终加入了以林晓林和尹成贵为首的这一派，成为类似《三国演义》中蒋干那样的小人物：曹操能接受我，周瑜也能虚假地认可我。没有关系，小人物又怎么了？我可以卧薪尝胆呀！
当时我入学的时候四年级只有两个班，五年级和六年级都是两个班。在我印象中，邵丹妮的哥哥邵续军就在五年级。六年级是毕业班，出了两个有名的学生，一个叫马良，书法奇好且擅长模仿林彪讲话；另一个叫刘青，住在地坛北里，是一个具有极强号召力和政治魅力的红卫兵头头。我与高景汉陈曙光张琪等一干人都是刘青的部下，好像我们之中还有林晓林，此时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班主任杨淑华老师那时的岁数估计在二十七八岁，未婚。听尹成贵某次告诉我，杨老师正在热恋之中，男友的情况不详。说实话，杨老师长得并不漂亮，仅仅是一般人而已。但青春就是铁定的优势，谁见谁爱谁见谁夸。杨老师的大辫子很长，直到臀部。当杨老师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着什么的时候，我目测了她的辫子，其长度将近一米。是不是很有特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