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九区一号外围
北京的三月份是春天开始的季节。虽然此时的太阳和煦温暖，但还有些凉意。周日上午十点多，家里没啥事，我就准备带着俩弟弟围着九区一号走了一圈，尽可能底做周密的外围侦查。
我们采取倒时针的方式围着九区一号转以圈。九区一号大门靠东一侧，只有一排不高的柳树和几座简易鸡窝。它的南面便是五建四工区食堂，从里面断断续续飘出来的饭菜香味，让我禁不住直吸吮鼻子，估计食堂大师傅正在准备周日中午的饭菜。九区一号大院的东侧紧挨着兴化路，路边也种着柳树，这里比较清爽干净，连简易鸡窝都没有。
九区一号的北面就复杂多了，既脏又乱，我连看都懒得看。唯一可以提及的是一条小河沟从西面蜿蜒流下，水沟里竟然流淌着浑浊不堪的水。难道就这样一条污浊的小水沟也遵循着西水东流的大自然规律？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有趣了。这条污浊河沟的名字还挺好听，叫青年沟。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青年沟实际上是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河，它的上游北侧，是一个叫做小黄庄的村落；它的上游南侧，是一个叫做蛮子营的村落。由于历史原因，小黄庄的村民和蛮子营的村民经常发生械斗，其原因不明。两个村落从历史上朱棣建都北京开始就没有任何交往，女人绝对不嫁对方，老死不相往来。但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解放后，蛮子营逐渐衰败，最后落了一个只有蛮子营名字没有蛮子营村民的窘境。反观小黄庄，它的发展则好很多，这主要是沾了小黄庄北侧那个叫北郊木材厂的光。北郊木材厂是解放初期公私合营浪潮中建立起来的属于集体所有制的企业。后来它越来越红火，直到文革之中被江青搞成了六厂二校的典型，于是边名扬全中国乃至全世界。
北郊木材厂发展了，红火了，也带动了小黄庄的发展与红火。正对着北郊木材厂的小黄庄商店，光靠卖给工人们的香烟和酒，就赚大发了。而且，北郊木材厂解决了小黄庄很多村民的就业问题。
所以，一条小小的青年沟，却映照了蛮子营和小黄庄的两种不同命运。到了六十年代初至六十年代末，蛮子营已经彻底不存在了。蛮子营的一部分划给了汽车六厂；蛮子营的另一部分搞了房地产开发，建立起七八幢简易楼，仍然取名为蛮子营。蛮子营小区的南墙，紧挨着地坛小学北墙；它的东侧隔着一条小马路与煤炭部幼儿园相望。
我与弟弟们从九区一号的北面拐过来，来到了九区一号大院的西侧。大院西侧是一条小土路，这是后来我们上中学时最常走的一条土路。煤炭部幼儿园就在这条土路的旁边。其实，如果没有煤炭部幼儿园的存在，九区一号的西部疆界可以扩展到与地坛小学接壤。而建立了一个幼儿园，那就有些尴尬了。如果煤炭部幼儿园跑马圈地把九区一号的西侧全部扩进来，那理由说不过去。领导一句话，就可以把你呛回来：幼儿园里全是娃娃，为什么要建那么大的幼儿园，纯粹是吃饱撑的。得，一句话就可以把你噎回去。你还真的说不出反驳的话。
那时候，去煤炭部幼儿园的路，是顺着九区一号的西墙从南往北走，然后在顶端拐弯向西走几步，就到幼儿园大门了。我现在似乎回忆起来，正对着煤炭部幼儿园大门的，应该是九区一号的西门。好像这个西门轻易不会打开。这是我恍然间的印象，不知是否准确？即便按照现在的眼光，煤炭部幼儿园的条件也是相当不错的。它的主房正面是一个椭圆形的大屋，窗明几净，舒服怡人。椭圆形大屋的玻璃很大，具有足够好的采光效果。
在九区一号大院西墙边，独立着一个十分幽静小院，里面住了三户人家。这里完全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小院的地势，稍微低于周遭的建筑群，如果下去进到院里，还需要走下七八级台阶。我幼年时的朋友赵柱安的一家人就住在那里。赵柱按还有一个名字，叫刘根（留根），也许是留着根苗的意思。
从煤炭部幼儿园回来走到七号楼下时，正碰见陈曙光带着他的俩弟弟下楼。陈曙光的大弟叫陈曙荣，小弟叫陈曙平。巧的是，陈曙光的大弟与我的大弟一般大，小弟又与我的小弟一般大。
当时陈曙光还没有外号。有一件事回忆起来很有趣。小学毕业后，陈曙光与我一起分配到了一四五中学，他在一连四排，我在一连一排。四排有个学生叫潘伟曙，于是张景春就给他起外号叫大白薯；潘伟曙的双胞胎弟弟与我一个班，叫潘伟宜。由于潘伟宜哥哥的外号叫大白薯，那他的外号就自然而然叫二白薯。而陈曙光的名字里也带了一个曙字，于是张景春就把陈曙光叫做小白薯。于是，当时的一连一下就有了三个白薯，而且大范围地叫了起来。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说到陈曙光时，顺便写下来让大家乐一乐。
我与陈曙光打了招呼后，它就问我去了哪里。我便如实地把我对九区一号大院外围的侦查情况告知与他。我说：看你说得那样神神秘秘，我挺好奇。我想抽时间到九区一号里面看一看。去之前，我先看看九区一号大院周围的情况。陈曙光知道无法劝阻我，就嘱咐我多加小心。然后他就与俩弟弟往和平里方向走去。
陈曙光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嘱咐道：保兴，最好的办法是拿买东西做掩护。而且最好不要周日去。周日大人休息，大院里面的孩子也休息。你会与他们碰面。还是躲过他们为好。我点头示意我知道了。
前面说过：兴化西里的商店和粮店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付诸使用，主要是搬进兴化西里来的住家不多。那时的时间大致是一九六六年三月份的事。当时我们买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有三个地方可以选择。一个是九区一号里面，在大院西北角的一个地方有一家小商店，可以买些生活用品。另一个是安定门外大街的蒋宅口，安外大街的两边有几家商店，买东西购物也挺方便。再一个就是和平里商场了。那里卖的东西最全。唯一不好的是离我住的兴化西里七号楼的距离稍微远一些。
但凡有可能，但凡不紧急，我是不会走进九区一号去买东西的。不是我不敢，而是我觉得没必要。你说你如果遇见了向你挑衅的人，你是打架呢？还是跑路呢？如果打架，我肯定打不过。我那羸弱的身体绝对不抗揍，一打就趴下。如果跑路，那是最差的选择。比如你骑行在野外遇见了野狗，你站立在原地反而没事，但你一跑路，那你就有大麻烦了。野狗就欺负那些从它们面前落荒而跑的人。我不是说我遇见的狂主是野狗，只是打一个比方。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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