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搬入兴化西里
我的人生轨迹的前半部分,是以一九六六年二月十日这一天为分界线的。
此日之前,我住在海淀区北蜂窝的羊坊店,并在羊坊店二小上学。羊坊店二小往北不远处,就是羊坊店中心小学,我的朋友林晓林就在那里上学。只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
此日之后,我住在东城区和平里的兴化西里,并在兴化西里加油站南面的和平北路小学上学,林晓林恰恰也在那里上学,而且我们俩成了一个班的同学。
时间飞驰,岁月如梭。半个多世纪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久远,但当时搬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搬家这事好像就在昨天,好像我还是当年的十二周岁。
一九六六年的冬天,不知为什么那样冷。寒风料峭,冰冷刺骨。天气虽冷但心里热。因为我们就要搬家到北京城的另一边了。我与妹妹和弟弟们欢呼雀跃,毕竟搬家对于家里来说是一件大事。最关键的一点,爸爸告诉我们,住进新家之后,以后上厕所就不用到公共厕所去了,家里就有自家厕所,还有煤气和暖气。
爸爸单位的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带着我们全家和家中不多的烂七八糟的家具铺盖和锅碗瓢盆,向北京的城北驶去。妈妈带着六岁的小弟和妹妹坐在驾驶室内,爸爸带着我和大弟弟蹲在外面的车斗里。北京的四九天相当冷。蹲在车斗里的我们瑟瑟发抖。我当时想,蹲着也是冷,站着也是楞。索性就站起来。于是我迎着寒风现在车帮的前面,看向车得正前方。
开始的路线我熟悉,就是沿着二十一路公共汽车路线过了木樨地。但后来的路线我记不清楚是怎么走的了。我只记得我惊诧万分地看见了巍峨耸立的安定门城楼和与其毗邻的安定门箭楼。大卡车穿过城楼的大门洞,然后向东拐一下,就从箭楼旁边绕过去。一条拥挤不堪破败简陋的大街出现在我的面前。爸爸告诉我,这是安定门外大街,往前不远处向东拐,就到新家了。说完,大卡车向东拐了一个弯,在加油站旁边的一条小路拐进去,就到了我们的新家。
大卡车把我们拉到了东城区的和平里兴化西里。此时的兴化西里完完全全是一个大工地,八号楼前一片狼藉,远处的十一号楼和十二号楼还没有完工,因为脚手架还没有拆下来。一九六六年二月十号的这一天,我们就是在亢奋激动中度过的。
我还没有好好地在周边走一走熟悉一下环境,第二天一早就被妈妈带到我所住的七号楼斜对面的地坛小学联系转学。妹妹是二年级,大弟弟是一年级,我是四年级。一年级和二年级有空位,他们顺利入学。四年级没空位,接待我们的老师推荐我去马路对面的和平北路小学,说那是一个新建校,肯定有位。于是,妈妈带着我又来到了和平北路小学。入学手续办理顺利。我入学了,被分配到四年级二班。与林晓林和郑晓鸥成为小学同学。小学毕业后,林晓林去了五十四中,我与郑晓鸥去了一四五中。当时郑晓鸥住化工部大院,后来又搬到了九区一号,成为九区一号大院中的一员。
兴化西里一共有十二幢楼,从东面的兴化路到西面的原安外大街小学东侧的大坡下。据说按照原来的建筑规划,兴化西里应该是十五幢,向西延伸到安外大街路边。后来涉及古建筑的拆迁,原建筑规划也就放置下来。却原来,原安外大街小学曾经是安定门外一个比较有名的庙寺,文革中也就毁掉了。
整个兴化西里片区,配置两个服务设施。一个是八号楼和九号楼之间的商店;另一个是四号楼和五号楼之间的粮店。在计划经济年代,所有重要生活资料必需品凭票供应,有个商店,有个粮店也就够用了。当时兴化西里建立了一个房管所,就在商店得西侧。只不过,在我们搬进兴化西里的时候,商店和粮店都没有开业,毕竟当时搬进兴化西里来的人家并不多。商店和粮店开业也没有意义。
六号楼的南面是一座加油站。当时北京的车辆并不多,整个加油站的工作人员一共才有两人,俩人黑白班倒着上。目前这个加油站还站立在那里,与兴化西里一共度过了五十多年的风风雨雨。
七号楼的北面是一幢半成品的毛坯楼,不知啥原因放置在那里,没有人使用也没有人管理。一到晚上,黑古隆冬还挺可怕。文革初期,北京邮电行业的一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稍微整理了一下就住了进来,他们吹啦弹唱,敲锣打鼓,哼哼唧唧的还挺热闹。后来宣传队就撤了。他们撤了以后,北京邮电系统的某个电话局就要进来。进来之前,电话局搞了一次彻底的大装修。除了装修一个大机房,外,还在楼的北侧盖起了一座办公小楼。等这个电话局正式入驻时,我们才恍然知道,入驻这里的是北京的四六局。当时和平里一带的电话座机都是以四六开头的。
兴化西里的东侧比较热闹。承建兴化西里项目的北京五建四工区并没有撤走,因为工程没有完工。他们占据了整幢三号楼。与此同时,四工区外三号楼的楼前盖起了一座食堂,满足了四工区工人的吃饭问题。此时的一号楼和二号楼,已经基本住满了人。每天那里发生的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生机。
我注意到兴化西里三号楼和五号楼的对面有一座灰色的大院,神神秘秘地屹立在那里。大院的灰色,来源于楼房的灰色,因为大院本身没有墙。它所谓的围墙,就是那环绕一大圈的灰色的住宅楼。楼层并不高,也就是四层五层高,一律是木制的门窗。大院的外端,种着一圈柳树。由此我断定柳树应该环绕大院而种。
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于是我找到提前两天搬进七号楼来的陈曙光进行询问。陈曙光与我的情况一样,他的俩弟弟在地坛小学上学,他则到和平北路小学上学。只不过他在四年级一班,我在四年级二班,我们是同年级不同班的同学。陈曙光听到我的询问后正颜厉色地说道:那可是九区一号呀,是煤炭部的宿舍。你可千万不要招惹大院里面的孩子,他们都特别狂,打架特抱团。
我木然点头应允,然后慢慢离开。陈曙光那正颜厉色的表情和他那说话的语调,给我留下了强烈的印象。九区一号四个字,犹如一句让人恐惧的魔魇,牢牢地定格在大脑深处。
第二天早晨上学前,我站在五号楼五单元门前,就像潜伏在庄稼地里的八路军武工队那样,细细观察着从九区一号大门里涌出来的人群。呆了好一会儿,我才去上学。
九区一号大院的里面,到底有啥玩意儿啊?它,为什么梦让陈曙光说起来竟然如此毛骨悚然?我决心,抽时间一要走进大院,深入到虎穴之中探个究竟。
(待续)
网友评论